红灯区28号街【往事番外】
帝国第三研究实验室基地。
消毒水与奇怪药水的气味混杂在一起,耳边尽是机械“滴答”运作的声音，头顶刺眼的白炽灯仿若生命的终点。
这是顾凌被抓来的第八个月。
他已经在实验台上躺了十九个小时了。
听说这个实验室中的某种化学物质会与红外线发生反应，是基地中唯一没有被监控的空间。
男孩穿着单薄的蓝白条纹病服,纤细的手腕仿佛一折就会断,他轻轻转了转手腕，被紧紧束缚的手腕几乎动弹不得。
但好在他在袖中藏了一小块玻璃碎片。
只要……只要拿出来。
他拿到了。
男孩的腺体处插满了粗长的管子,疼痛感已经麻痹掉了他最后的理智。
他想要结束这一切了。
玻璃碎片滑落在实验台上，落在他的手腕下方。
男孩小幅度地晃动手腕,碎片终于划破了脆嫩的肌肤，鲜血一滴一滴地掉落在实验台上。
他认命般垂下眸子，纤长的睫毛在他的眼睑下映出扇形的阴影。
快结束吧。
“滴答。”
“滴答。”
不知是血液滴落的声音，还是机械运作的声音。
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平静。
没有其他孩子们痛苦的哭叫声，没有那些alpha肆无忌惮地鞭打声,但也没有小楚和小星的声音。
前些日子他们第三次逃跑失败。
听今天来的实验员说。小楚和小星已经被那些alpha活活打死了。
那他还活着做什么呢。
既然不能一起出去，那么就一起死吧。
忽然,手腕处酥酥麻麻的,有一阵清凉吹过。
那是一个小孩子糯叽叽的声音,吐字却很清晰：“哥哥,给你呼呼，不疼了。”
顾凌的指尖微微一颤，他擡起眸子,由头顶的光亮逐渐移到身侧。
只见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正好奇地趴在实验台上。
他穿着粉色的小背带裤,脚下不知是踏了什么东西,两只胳膊撑在台上，正眨着那双漂亮的大眼睛,眼巴巴地看着他。
这么干净的小孩，一定不是基地里的实验品。
“你是谁。”长时间不说话的嗓子根本吐不出声音,但好在小娃娃很快就理解了他的意思。
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小声道：“坏叔叔们都去吃饭了，爸爸说，他们要很晚很晚才会回来。”
说着，他爬上了实验台，动作笨拙地试图解开绑住顾凌的电压皮带。
可顾凌还没来得及出声提醒，小娃娃已经被触到的电压吓得懵坐在原地。
很快，眼底盛满了一片水汪汪的清泉，成汩的流下。
人是哭着的，动作却没停下来，顾凌只听他哼哼唧唧地絮叨着：“笨蛋，笨蛋，爸爸说过要先摁这个摁钮……嗯，是这个。”
顾凌没想到这个小娃娃真的为他解开了皮带。
玻璃碎片掉落在地。
顾凌被他轻轻扶起，却没有力气走下实验台。
小娃娃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一个饭盒，边打开边说：“没关系哥哥，我们先坐在这里吃些东西，你等有力气了我们再离开。”
他将饭盒递给顾凌，可身旁的美人哥哥却丝毫不买账，冷脸道：“你爸爸是实验员。”
小娃娃被他这幅表情吓到了，手中的饭盒递也不是，拿走也不是，他点点头，弱声弱气道：“可我爸爸和其他人不一样，他一直是反对实验的。”
顾凌并不相信：“那他为什么留在这里。”
小娃娃抓抓脑袋：“因为爸爸说，如果他离开了，外面的人就不会发现这里了。”
空气凝固了几秒，小娃娃小心翼翼地看了眼顾凌。
随后，手中的饭盒被人接了过去。
他睁大着眼睛看着身旁的美人哥哥，即便是饿了十几个小时，吃饭的样子也没有丝毫狼狈。
他歪了下小脑袋，语气甜滋滋的：“哥哥，你是我见过最漂亮的oga。”
顾凌擡起头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没有言语。
小娃娃却是越说越起劲了：“但爸爸说，两个oga是不可以结婚的，如果哥哥是alpha就好了，这样我就可以带你回家。”
“然后我就可以和幼儿园的那个小霸王说，我有一个alpha哥哥了！看他还敢再抢走我的小布丁！”
听到这里，顾凌终于擡起头，问：“你经常被他欺负吗？”
小娃娃重重点头：“他可讨厌啦！睡觉的时候非要和我挤在一张床上！走路的时候非要抓着我！我是想去嘘嘘的，他却非要拉着我去看花！还有！他不让我和星星班的小白玩，说是会影响我们的友谊！”
“小白是谁。”
小娃娃气鼓鼓道：“园长养的一只萨摩耶！”
“那他真是个坏蛋。”
顾凌的嘴角隐隐勾起一抹弧度，“你要离他远一点，知道吗？”
应该是难得有人能与他产生共鸣，小娃娃眼里的顾凌像是镀了一层金光。
“嗯！”小娃娃激动点头。
心中暗暗决定把这位美人哥哥的位置移到小霸王前面。
不，美人哥哥应该是在最前面，然后是小白，最后才是那个坏蛋。
……
自那日起，顾凌好像没有那么恐惧走进实验了。
因为每次在那个实验室中，他都会等到一个小娃娃为他解开皮带，带来他爸爸新做的盒饭，然后同他絮絮叨叨地讲一些幼儿园里的趣事。
然而顾凌也从他的口中发现，每周的周末，大部分实验员都会离开基地回家一趟，这日是基地守卫最松懈的时候。
还有，今天在来时的路上，他发现了小星留给他的记号。
太好了，他们还活着。
“还有哦！今天我在来时的路上，差一点被墙上掉下来的透风窗板砸到了！”
小娃娃跪坐在顾凌面前，从小包包里翻出果冻来，塞进顾凌手中，嘴里吃着果冻，含糊道：“爸爸可厉害啦，他捡起窗板一下子就按回去了。”
顾凌一手握着果冻，另一只插着管子的手摸了摸小娃娃的脑袋：“受伤了吗，疼不疼。”
“我没有受伤。”小娃娃摇摇头，有些骄傲道：“我跑得可快啦！窗板没来得及砸中我！”
“嗯，下次经过那里的时候记得绕路走。”
顾凌看着手中的果冻，左右看了看，实在看不出这果冻是个什么形状。
“这个果冻长得好像有点奇怪。”
小娃娃用舌尖舔掉嘴角的甜渍，有些不好意思地抓抓头：“这是我和爸爸一起做的果冻，但是爸爸用模具做出来的很好看，我做出来的就变了样。”
他满脸期待地看向顾凌：“你知道我做的是什么动物嘛？”
顾凌面色复杂地看着那个那一坨纯白色的牛奶果冻，认真猜道：“白熊吗？”
小娃娃眼睛里渐渐失去了光，他撇撇嘴，不太开心的样子。
顾凌瞧着小娃娃的这幅蔫哒哒的模样，不知怎得就想起了垂耳小兔。
“是兔子吗？”
垂耳小兔的耳朵立起来，连连点头：“是的！哥哥你好厉害呀！比爸爸还要厉害！他都没有猜出来呢！”
顾凌伸出捂热的手掌，摸了摸小娃娃的小耳朵，他看着那小耳朵上的一点黑痣，哄道：“嗯，下次我一定会立刻就猜出来的。”
小娃娃被哄的脸蛋红扑扑的，又掏出几个小果冻塞进顾凌手中。
顾凌看着这只忙来忙去的小爪子，攥着果冻的手掌一紧，似是漫不经心地一问：“你还记得……你刚刚路过的是哪里的窗板吗？”
小娃娃眨巴眨巴眼，快速回答道：“是第四实验室左边拐角的仓库旁边。”
说完，小娃娃伸手摸了摸顾凌的手腕。
那处不知道遭受过多少次电击，肤肉泛着黑紫，就像是美玉上的一点瑕疵，让人觉得惋惜。
“哥哥，你以后一定要找一个像爸爸一样厉害的alpha，这样就不会有人再欺负你了。”
小娃娃说完，有些委屈地撇撇嘴：“我如果是alpha就好了，可爸爸说，我一定是个oga。”
顾凌看着这个自言自语的粉娃娃，轻声安慰道：“oga也可以很厉害的，我的朋友们都是oga。”
“真的吗？”小娃娃砸吧着手指，满脸写着不信。
顾凌看着实验室大门的方向，眸中参杂着些许复杂的神色。
“一位打架很厉害的，成年alpha有时候都不是他的对手，另一位是个数据天才，只要是带密码的锁他都能解开。”
那双星星眼眨啊眨，小娃娃对顾凌说得这两个朋友感兴趣极了：“哇——那他们在哪里呢？我好想认识他们呀！”
实验室的门缝下忽然闪烁三点红光，随后一缕红外线扫射至室内。
顾凌神色微凝，但仅仅一瞬，又恢复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