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郎傀(11)
两个声音重叠在一起,引人遐想非非。
沈安的院子里有假山和池塘,池塘上有一小座白玉拱桥,两边是绿柳,遮住了今晚的月亮。
刚入门的便是阮言睡了一下午的石墩子。
两人经过那里时,阮言见到那地面上有一把匕首,正是之前老管家手里的那把。
沈安也瞧见了匕首,只是淡淡扫视一眼,然后带着阮言走向那座小拱桥。
白玉般的砖块上映着树影斑驳,他一步步迈上台阶,走到最高处,前脚正要下台阶,就被沈安一把拉住胳膊,摁在桥边。
沈安贴在阮言的身后,右手掰着他的下巴,让他看着桥下的小池塘。
少年的声音掺杂在风中:“来都来了,带你来见见我娘。”
桥栏很矮,大概只到腰间的那个位置,一不小心就会不慎落水。
阮言双手撑着桥栏,生怕少年一时兴起将他推进池塘里。
“你娘?”阮言盯着平静的水面,声音打着颤,“夫人也在这里吗?”
“嗯,她看着你呢。”沈安道:“她说你很漂亮,很喜欢你,想让你下去陪陪她呢。”
“这……”倒也不必。
阮言被沈安抵在桥栏边,他转过身,伸手抚摸沈安的额头,满脸担忧道:“沈安,你今晚说话好奇怪,是身体不舒服吗?”
沈安神色微滞,目光带着少年人的天真。
他喃喃道:“是有些不舒服。”
好香……有椴花蜜的味道。
娇美的九姨太还未换去这一身红嫁衣,衬得雪白的小脸更加艳丽。
“哪里不舒服呀?”
他的嘴巴一张一合,还泛着水光,看上去很好亲的样子。
沈安咽了下口水,强行移开目光,视线落在阮言身后的池塘。
“这里,是姨娘们新婚之夜最后的归处。”
沈安手臂稍一用力,将阮言带到怀中,“我娘亲,还有姨娘们,都是穿着这件嫁衣,溺死在了这片池塘里。”
阮言吓得绷紧腰板,面部僵硬道:“那些姨太太不是住在南院吗?我记得老管家是这样说的。”
“是住在南院没错。”
沈安抱紧阮言,下巴埋进肩窝,闷声道:“在这片池塘中淹死后,第二日打捞上来,埋进南院的泥土中,而那些花其实是为了掩盖尸体的腥臭味。”
“尸体?”阮言惊讶道。
沈安在阮言的肩窝里点头:“我在很小的时候,亲眼见到父亲埋了母亲,大概过了两年,父亲每年都会迎娶新姨娘,然而七日之内,新姨娘必定会溺死在池塘中,不是死在灵堂,就是死在这里。”
阮言被忽然出现的线索砸了个措手不及。
故事背景中曾说,布局局长家的二小姐嫁入沈家的第二日就不慎坠池身亡。
果然是沈老爷子搞的鬼。
他安抚地拍拍沈安的肩:“难怪你今晚的表现一直很奇怪。”
“没事的,你不是说过嘛,等过了今天我就安全了。”
沈安比阮言高了不少,大个子弓起背才能缩在阮言的肩窝里。
他像只饿极了的狼崽,发疯似地想要钻进小白兔香香软软的窝里。
声音听上去有些委屈:“你今晚可不可以陪陪我,不要和我爹洞房花烛夜了,好不好?”
也许是这片池塘勾起了少年的伤心往事,今晚的沈安格外脆弱敏感。
阮言抿了抿唇,有些为难道:“可是沈老爷子那边怎么办?”
“如果我不去的话,张管家就会割掉我的耳朵。”
“我知道。”沈安蹭了蹭,细碎的发丝刺得阮言的脖颈痒痒的。
“他要你做的事情我已经陪你做过了。”
“唉?”阮言强撑起身上的这个巨型挂坠,“你是说刚刚的拜堂吗?”
沈安点头:“嗯,拜天地,拜的不是父母,而是沈严眼中的天地。”
沈严眼中的天地是那尊神像,是来自地狱里的魔神。
阮言沉默着摸摸沈安的头,回忆着今天发生的一切。
从沈安接亲,再到跨火盆,然后是被老管家摁着割耳朵,惊险跳过这一环节后,又到了沈老爷子的院子里遇见沈安。
先是拜神像,后是到桥边。
这其中任何一个环节出了差错都会丧命。
但他仍不知道沈老爷子做这一切事的意义。
沈安像是缓过神了,抓起阮言的手,语气恳求道:“这里死过好多人,我好害怕,姨娘可以今晚留下来陪陪我吗?”
少年人的青涩仍未退却,他落寞的眼底真的像是一个撞见父亲做了坏事,慌乱无措的小孩子。
反正今晚他也没有地方可去,倒不如和沈安在一起更安全一些。
阮言想了想,点头答应道:“好吧,不过明天你可以带我去外面逛一逛吗?”
“我不喜欢沈宅里的氛围,让人感觉很不舒服。”
沈安展颜一笑,拉起阮言的手,走向不远处的山水小居:“当然可以,你想去哪里都可以。”
这句话让阮言安了心,他跟着沈安走进小屋。
小屋里的陈设偏中西结合,床榻上是古风的红色帷幔,床头却摆着西洋钟表,在房间的角落里还贴了几张红色的喜字,其实这里比沈老爷子的院子更像婚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