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伤口像是猛兽的利爪刺破皮肤,从皮肉中硬生生挖出了他的心脏。
而江淮最痛苦的回忆,应该就是有关心脏病的所有回忆。
猛兽掏出了他的心脏,打破了江淮的梦世界,所以江淮才会胸口受着伤回到大厅。
可是……阮言并不觉得那段已经遗忘的回忆是痛苦的,相反,那要比他原先记忆里的生活更加美好。
“你是在想原本的记忆吗。”
主神一半的面容藏在黑暗之中,神色晦涩不清,却愈加可怕。
“主神的寿命与人类相同,也会经历生死,所以在你还是人类幼崽的时期,我已经开始准备培养下一代主神,来帮我创造我未完成的世界。”
“而阮希曾经是我手下最得力的助手,起初他只以为这是一项寻常的科研团队,直到他制造出了祁安,发现了我的真正身份。”
阮言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听到过父亲的名字了。
他挣脱主神的桎梏,凝下心神,语气笃定道:“我父亲的失踪与你有关。”
主神怜悯的目光落在小美人颤抖的睫毛上。
“祁安和其他实验体不同,是我最满意的接班人,但阮希那个家伙却擅自将他带离实验基地,所以他理应受到惩罚。”
阮言眼眶猩红,咬牙问:“你什么意思?”
主神挑起他的下巴,语气轻蔑:“别这样看着我,宝贝,你父亲是被自己一手创造的实验体杀死的,可与我毫无关系,毕竟这个世界上最不希望他死的人就是我了。”
“阮希的死引来了大麻烦,除了他没人能够控制祁安,包括我。”
“而期间白九宴忽然叛变,他竟然企图净化实验体,但好在被我及时发现,将他驱逐出实验基地。”
所以这就是白九宴忽然消失的原因。
可他那时完全不记得这些事情,只知道自己的任务是观察实验体,等时机成熟就可以离开基地。
阮言看着面前的这个人。
有着和祁安一模一样的脸。
可一个是天使,一个是恶魔。
甚至恶魔在讲述这些事情时,嘴角还带着得意的笑容。
“白九宴虽然走了,却给我留下了好东西,那所谓的净化也就是提取出部分记忆,再用编程后的虚假记忆取而代之。”
“这种东西,用在你身上最合适不过了,只有将你留在基地,祁安才会乖乖听我的话。”
在阮言原先的记忆中,他从小就在孤儿院里长大,因为长相可爱所以在班级里很受欢迎。
可他却没有朋友。
每天三点一线过着平淡的日子,高中毕业后拼命做兼职,用这些钱在大学附近租了一个小房子。
那个房子里没有江淮,没有陆时渊,也没有林洛之。
在他原本的记忆里除了院长奶奶,就只有在儿时意外死亡的父母。
一个人最宝贵的财富就是他所拥有的回忆。
眼前的这个人将他洗劫一空,却仍在他面前洋洋得意着,“你真以为我是因为那个赌约才放了你吗?”
阮言看着他,缓缓开口:“是因为林洛之发现了白九宴离开的真相,被你逐出了实验基地,而也正是因为这件事情,你才意识到,也许我还有更大的用处。”
“所以你用我来作为要挟,让祁安老老实实创造你未完成的世界。”
主神看着他,玩昧道:“你有几分小时候的模样了。”
“善良且无用,聪明却又愚蠢。”
“不过祁安就是喜欢这样的你。”主神摸了摸自己的脸,温柔地看着阮言:“所以他不惜为你出卖自己的灵魂。”
“什么?”
阮言听不懂这家伙在说什么,可当他再次看向主神的这张脸时,渐渐生起了不好的预感。
忽然,他忍不住笑出声:“真可怜。”
主神的目光宛如藏在阴冷洞xue里的毒蛇,“你说什么?”
只要阮言敢说出半个“不”字,他就会随时要了阮言的命。
阮言毫不畏惧地对上他的视线:“我说,你真可怜。”
“自以为是高高在上的神明,其实不过是从人类身上寻找自我价值的可怜鬼。”
真是又可怜又可笑。
主神猛然擡手捂住阮言的嘴,亲昵地咬着他的耳垂,说道:“宝贝,时间到了,你该走了。”
阮言感到一个尖锐的东西正抵在他的脖颈处。
是一把铁杵。
“我想你误会了我的意思,有些事情知道得越多,遗忘的时候才会越痛苦。”
“唔唔。”
主神举起杵子刺向阮言的喉咙:“你这张小嘴实在讨厌,这次要给你编写新的故事了,小哑巴。”
他正欲对阮言下手,只关上一半的大门被人从外面踹开。
门板晃了两下,阮言被人拉出门外,随后听到门板砸在地面上的声音。
阮言嘴角抽了抽。
能有这实力的只有一个人……
江淮身穿黑色劲装,手臂肌肉上的青筋凸起,死死咬紧牙关,高高举起拳头揍在主神的胸口处,只朝着心脏的位置打。
陆时渊身穿初见时的那件卡其色风衣,抓着阮言的手,对江淮喊道:“他对我们已经没有威胁了,抓紧时间离开!”
主神被江淮提起领口,硬生生接下江淮的拳头。
他没有还手,而是静静地看向阮言,眼神淡淡。
冷白的皮肤沾了鲜血,倏然露出温柔的笑容,犹如罂栗绽放。
恶魔披着神明的皮囊在人间作乱,坠入神坛的那一刻才终于显露出真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