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戏大厅（6）
恍惚中,阮言分不清自己是在哪里，他记得这个地方，曾经每天他都会带着林姐姐做的便当来看望祁安。
只有当天训练获胜的实验体,才有资格接受观察员的评分记录。
所以祁安每天拼着最后一口气,也要爬到这个笼子前，因为他知道那里有人在等他。
实验体会死亡,神明却不会。
被主神极其看重的祁安早在研发初始就与主神联系在了一起。
他不会死。
但因为阮希将他带离了实验室，从此神变成了人。
他也会痛。
地面上的鲜血覆盖了一层又一层,多少次他
拖着残破不堪的身躯回到笼子旁。
可只要见到那个漂亮的小娃娃，一切痛苦就都烟消云散。
阮言摘下腰间最后一颗平安扣，塞进祁安手中：“哥哥，陪我去看海吧。”
祁安半靠在墙边，实验室的灯光打在他的脸上,冷色的皮肤愈加苍白，“也许你已经不记得了,庙会那日你并没有去,是林洛之独自一人上了山,而你回到了那片海边。”
“那里是一切的初始,而每一个来到海边的人都会被卷入这场无限游戏，从未有人离开过这里，直到你们的出现。”
“你,们……”阮言反复斟酌这两个字,才明白祁安说的是指江淮一行人。
他解释道：“在游戏设置的初始,你的父亲曾设计了一套独属于百层玩家的程序。”
“白九宴的前半生为了梦想忙忙碌碌，走到最后却发现自己一无所有。”
“唐棠的妹妹唐小糖死在了实验基地,林洛之从小运气就很差，陆时渊的眼睛有隐疾,江淮有先天性心脏病，身体最差时连瓶盖都拧不开。”
说起江淮，祁安的语气略有些变化，好像有些酸溜溜的。
阮言明白了：“所以说，百层玩家的异于常人之处，其实是因为父亲留下的这套程序BUG？”
祁安摇头：“他们只是其中之一，阮博士的程序里写下了很多人，最终活下来的却只有他们几个。”
阮言指着自己问：“那……我呢？”
祁安的嗓音隐有笑意，眉眼宛如朝阳，“阮言的设定里只有一句话。”
“被神明觊觎的漂亮玩家。”
最后一个字音落下，实验室的地板发出脆裂的声响，天花板上落下石沙。
这个世界快要结束了。
阮言慌忙去抓祁安的手，眼前的神明却变成了恶魔。
蓝白色的实验服换成了黑色大衣。
黑色的渔夫帽檐下，缓缓擡起那张熟悉的脸。
阮言睁大了眼睛，连连后退，转身奔向实验室大门。
天花板上的碎石砸中了他的肩膀，阮言忍着痛意奔向门口，见到门口立着的三个银制十字架。
他要抓起中间的十字架，大约有他的半个手臂那么大，十字架的顶端是尖锐的利器，和许亦棠的那个武器有些像。
这应该就是对付主神的最终武器。
主神不紧不慢地跟在他的身后，他的身旁像是有一道无形的屏障，落下的碎石并不会砸到他身上，而是滚向一旁。
恶魔露出温柔的笑容，扬声问道：“宝贝，你要做什么？该不会是想杀了我吧？”
“你会杀人吗？敢动手吗？你知道站在你面前的是谁吗？”
“我是祁安啊。”
他踩着长靴走到阮言面前，阮言擡起十字架抵在两人中间：“别过来！你再走一步，我就杀了你！”
“杀了我？”
主神倏然大笑，不屑地瞥了阮言一眼，幽幽道：“我和祁安同用一具身体，你杀了我，他也会消失的。”
“更何况，你如果要动手的话，还会等到现在吗？”主神站在阮言面前，淡然道：“你一个人回去就足够了。”
阮言冷静应对：“刚刚江淮对你动手时，你并没有还手，我猜是因为你在游戏大厅中行动有限制，应该是祁安设置的条件吧。”
“主神不可以攻击其他玩家，但你钻了漏洞，让实验体代替你行动，却没想到我们已经找到了解决的办法。”
“而我之所以没有对你动手，是因为还有一个问题想要请教你。”
主神眯了眯眼，玩昧道：“什么？”
“你究竟是什么东西？科技？还是人类？”
这个虚构的世界究竟来自于哪里，这是人类的恶作剧还是什么其他的东西。
如果他们离开了，还会有其他人陷入这场无限游戏中吗？
游戏里死去的人还会重生吗？
这并不是父亲的初衷。
“我是神明。”
意料之中的回答。
地面开始破裂，阮言静静地听着墙面碎石落地的声音，他的肩上已经覆了一层薄灰。
主神对他伸出手，用阮言梦中的那张脸对他说：“随我回去吧，忘记这一切。”
“这个副本即将关闭，里面的人出不去，外面的人再也进不来。”
他那得意的模样真是半分没有祁安的影子。
这样的一个东西竟然困住他们这么久。
阮言双目骤然一深，嘴角噙着分明的笑意：“神明啊。”
主神敛起了嘴角，觉得阮言这副模样有些熟悉。
好像当初与他打赌的祁安一样。
下一秒。
主神怔怔地站了几秒，慢慢低头看着插进自己胸前的十字架。
“不可能……你怎么敢……”
阮言双手沾满了鲜血，嘴角的笑容却愈加冷冽，“你不是祁安，杀了你又怎么样。”
阮言用力抽出十字架，鲜血喷洒而出，温房里的小雏菊离开了主人的家，血红沾染小雏菊白嫩的花瓣上，犹如烈日下的寒梅怒放。
原本即将倾塌的副本世界忽然停止了晃动。
主神双目圆睁，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水，咬牙切齿道：“不可能！他们不可能找到这里！”
手腕上的金曜石忽然剧烈震荡，小蛇的眼睛散发出金色的光。
阮言猛然想起一直被自己忽视的一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