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铎笑得都咳嗽了:“那我就给令九准备一个妾吧。妻不着急,以后等你们功成名就,再八擡大轿,名门正娶。”
林铎也是听的话,左一句右一句,倒是对婚嫁之事有点一知半解了。
“我就算了。公子,我不娶妻。”令七摇头。
“这就稀奇了。娶妻不好吗?”
“不知道。夫子没娶妻,老刘头没有,大夫也没有,都陪着公子一个。我也不想娶,陪着公子就够了。”令七道。
林铎叹了口气:“上梁不正下梁歪。”
“你这想法是错误的,得改。”
“他们不娶妻,是上顿没下顿的,怕连累别人。你们——”
林铎停住了。
令七他们何尝不是。
萧逸也不愿意娶阿姊,又何尝不是这样。
令七觉察到了,他劝道:“公子,说不定娶妻也不好呢?你想吧,咱们男子汉大丈夫,总不能欺负一个女子,可若这个女子,不讲理,咱们可怎么办?”
“打不能打,骂不能骂的,憋屈啊。”
“声音大了都不敢,不经吓。”
“且养着也费钱,我这点月钱,全拿来雇佣令三了,但若有了妻子,总不好让人家跟着我风餐露宿吧?人家也是爹娘娇养长大了,不是为了长大了跟我吃苦的。”
“我们兄弟这些,情况都差不多,令五最惨,他还得养狗!那二二,最费银子了!所以,您就操心令三就行。”
令三在暗处??
我谢谢你啊。
他捂紧了胸口的那点银票。
林铎想了想:“既然如此,令九也不能给他准备个妾了。”
“我虽不太懂,但是妾这个,总是给妻添堵的吧?”
“且他银子都用来买飞刀了,养妻都养不起,还养妾?”
“罢了罢了。给他一盒子上好的飞刀吧。”
令七难得善良一回儿:“令九不止喜欢飞刀,要不再给他一盒子回旋镖?”
林铎无所谓,点了点头。
也难得善良一回,说了句:“你也把心揣着,爷再嫌弃你,也没打算让人代替你。”
令七顿时感动的不要不要的。
公子果然是最善良的人了。
“对了,那些被甄家指使的,没用了,杀了吧。”林铎淡淡的道。
“只留那个王婆子,也不用偷偷监视了,绑了,然后拿住她的软肋,我要她从此刻开始,听话。”
“是。”令七认真应下。
林铎回了书房,刚扯出手稿来继续看,忽的眉头一皱,陷入迟疑:“我表哥,同我阿姊定了婚事——”
“他纳妾怎么办?”
“多膈应人?”
令七还在思索王婆子这个差事怎么办妥当,还有让谁去?
冷不丁被林铎这几句话弄懵了。
“这——”
这是送命题吧?
他可不敢说话。
“我过分干涉别人房里事是不是不好?虽说都是至亲。”
“罢了罢了,纳一个毒死一个就是了。还不伤和气。”
“那公子,最好在大小姐知道之前就把人毒死,不然大小姐定也不舒服的吧?”令七的忠心让他弱弱的提议。
“有道理。但我怎么知道我表哥对谁有意向?”
“这——”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令七就会这么一句话,用上了!
“放屁!总不能好看的都杀了吧?!”林铎摇头。
“总要让我表哥多看几眼才行,几眼呢?唔,两眼?”
令七想了想:“还是五眼吧?寻常两眼有可能是觉得眼熟而已。”
“行。那就五眼。”林铎痛快定了。
“可公子,我们怎么知道呢?总不能跟踪表公子?谁也不敢,也没那个本事啊?”
“而且,公子,表公子寻常时候怎么会见姑娘家呢?我听说官场上纳妾,都是旁人送进府里的。或者是无所出,由长辈纳的,再就是家生子擡起来的…”
“令七,你还挺懂啊。”
令七赶紧摇头:“都是道听途说。”
“不过你说的也有道理。”林铎把纸张一放,破天荒的发愁起来。
“要我说,公子,您不想表公子纳妾,表公子也未必有纳妾的想法,不如您明说?您同表公子有什么不能说的呢?”
“还有,林大人不是也说了,让表公子应了婚后三年不得纳妾。”
林铎磨牙:“敢情我刚才想了一堆废话?!”
令七老实又可怜的:“我也是,我想的脑子都疼了。”
“公子,别让我娶妻了——”
实在牵连太多。累啊。
“闭嘴吧你。”
林铎白白浪费了时间,不爽的摆摆手,重新拿起了手稿。
令七也轻轻退了出去,办差去了。
令三在暗处偷偷舒了口气,公子应该段时间内不想提嫁娶这样的事了吧。
娶妻什么的,就算了吧。
影响我攒钱!
他再次摸了摸自己的银票。
接下来的九日,林海都处于半昏迷的状态,他在第十日时,难得清醒了一会儿,他将黛玉叫了过去。
“这个盒子。”
“给你。”
“里面的铜印——萧家传家之物,重在他家先辈的英魂,你当珍之重之…”
“我用一生的所谓君子之风,同他换了这场婚事。本来只要一纸婚书,保你不被荣国公府夺去,亦不让你成为各方博弈的棋子。”
“可他却送了传家之物,以示珍重,倒让我情无以堪。”
“吾,自此别无所求。”
他怎么会无所求?
他想求黛玉身体康健,想求黛玉儿女成群,想求黛玉平安顺遂,想求黛玉——
他怕自己所求太多,惹怒了神佛。
所以他说,别无所求。
此后余生。只看黛玉自己的造化了。
这已经是他能为她找到的最好的路了。
林海清醒的说完,又陷入了沉睡。
这一睡就是五日。
黛玉几乎不分昼夜的守了五日。
林铎每日也来,听黛玉读书。
他没有劝黛玉注意身体,只是难得的对吴大夫和老刘头,低下了头。
“我阿姊,拜托两位了。”
老刘头敲着烟袋杆子笑得咯吱咯吱:“这小子做人了。”
吴大夫没有嘲讽他,回了个好。
林海终究没熬过第十六日,去了。
林府大丧。
早就备下的东西,即使没有林庚的指挥,下人们也有条不紊的布置了起来。
林庚当着守灵的许多下人面,拦住了过来的林铎,缓缓跪下:“大爷。”
“老爷留了遗命,您同大小姐,一小一弱,不得哭跪守灵。”
“若大爷同大小姐不遵,他将实在难安。”
林庚都这么说了,纵然林海这遗命理由牵强,后来拜祭的人,也只以为是林海得子不容易,故而万般小心珍重。
林铎多少有些内疚,他看着跪在房内的黛玉,“是我连累阿姊了。”
黛玉已经哭了三日,今日方好些,听林铎声音,她也不曾擡头,只是道:“我当这话你不曾说。”
林铎点头,扶起她:“我陪你抄经书。”
黛玉由他扶着,去了书案前,他磨墨,她写经书。
三日来都是如此,黛玉这里白烛灯火日夜不熄。
这种时候,雪雁都是去跪在外面替黛玉烧些纸钱的,可黛玉今日刚抄了几个字,她就小跑进来。
“大爷,姑娘,林管家让告知大爷,说是圣旨来了。”
“圣旨?这样快?”黛玉先开口。
“怕是来了有些日子了,压在了扬州府衙。”林铎明白一些。
林海身子不好,但为国进忠,京城那边路途遥远,为了显示皇恩浩荡,圣上提前写了封赏的圣旨,也不奇怪。
但让两姐弟没想到的是,圣旨的内容,并没有给林海爵位。
只轻飘飘的给了个从一品的大学士虚名。
人死了,俸禄都不会给了,要个虚名有什么用?
林海又把江南得罪了,人脉全用不上了。
来宣旨的正是新上任的扬州知府,上一个已经押解进京了。
这个知府毫无悬念的,也是甄家的亲近人。
所以宣旨后仗着是来办皇差的,读完圣旨,往林海灵前一放,竟然也不拜祭,转身便走。
林庚咬着牙往外送,那人在院子中央停下,似笑非笑:“你家大爷呢?如此不孝,也不怕林大人气的从棺材里爬出来。”
这圣旨竟强调了,只在林海灵前宣读,不得他家子嗣接旨,所以这人未曾见到林铎。
他只当圣上不待见林海过继来的所谓儿子,心中暗喜,但他也是没料到,林铎居然会不在灵堂跪着。
甄家同他关系匪浅,让他找机会“关照”林铎,他想着,今日见了总能有点筏子。
可林铎不在,怎么“关照”?
林庚点头哈腰:“回大人,大爷太小,我们老爷留了话,不用时时守灵,毕竟子孙不易——”
“是,你家大人,子孙不济,实在可怜。”
“不过既然来了,以后都在这扬州城,总要见一见,认一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