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时候半夜醒了,都不知道自己是谁。”
“我床底藏着弓箭,我只能半夜偷偷摸一摸。”
“我敢说我想去从军么?我不敢!我甚至都不敢在皇家围猎中猎到猎物!哪怕是一只兔子!我必须表现的无害又废物!”
“我打听了好多好多事儿!知道的越多,我越觉得这世间荒诞,我想跟圣上说,刑部尚书不是个玩意儿!他喜欢虐待猫!听猫惨死的声儿!这么变态!他怎么可能有公平断案的心?!”
“但我不能说,我说了,圣上就得杀了我,杀我满门。”
“我曾有一次,我偷喝了酒,然后问母亲,既然让我这样蒙蔽众人是为了保命,那与其这么小心,为什么不干脆跟宫里说,降爵!罢爵我们也认了!家产都献上去也无妨!换一个自由身,我就是江湖卖艺,也能养活母亲!何苦这样痛苦?!”水溶的眼神充满了绝望。
每一日每一时,都要装成自己讨厌的样子!
长期以往,这对水溶来说,简直就是生不如死。
“可我醉了,母亲怎么回答的我忘记了。”
只记得母亲哭了。
“第二天,我醒来,就还是一如既往。”
水溶慢慢归于平静:“后来,终于,今年初,我知道了你。母亲说,若你能来京城,能来我这里,我也许,就熬出来了。”
“林铎。我所求不多。我此生不入朝堂,不入军中,只求等你功成,赏我一个自由之身。”
“我带我母亲,去看遍这世间所有,然后陪她,一张张画出来。”
林铎微笑:“好。”
他走过很多地方,现在义无反顾的要投入那座宫城的牢笼,此后余生,再无自由。
水溶十五年,困于王府,困于郡王的身份,但他此后余生,却可以行走世间。
到底谁更惨呢?
这个想法在林铎的心中不过一闪而逝,甚至来不及起什么波澜。
既下决心,便不能再动摇分毫。
他身上背着的人命,又多了两条。
“接下来的日子,我会好好装的。”水溶正色道。
“甄家已经病入膏肓,垂死挣扎,大皇子雄心壮志,想杀你扫平道路,等他出府,必有大动作!”
“母亲向来以寡居且我年幼为由,同别家往来不深,这也算是弊端,这几年我修复了不少关系,但大皇子那里,还不太亲近,我会想办法去亲近的。”
只有亲近了才能窥见他家的意图。
“辛苦了!”林铎笑道。
“不辛苦!日子有了盼头,怎么都不辛苦!”水溶精神焕发。
“你行走江湖,见过卖艺的吗?我这样的行吗?我六岁之前一直习武…后来不成了,我师傅男扮女装又教了我一年,就走了。”
水溶颇为沮丧:“我自己只能半夜偷偷练习,可终究不成的。”
林铎打量他,示意令三上前:“你给他摸摸根骨。”
水溶任由令三摸完,才道:“我师傅给我摸过。好得很。”
令三低头:“公子,比属下好。”
比令三根骨还好!
那就是同萧逸差不多了!
这样的根骨,硬生生的耽误了。
林铎看着水溶仿佛不知道的神情,心中叹气。
“够用了,我根骨不好,倒是苦练,还不如你呢,我咧个嘴,没出声儿你就听到了!”林铎道。
“你还可以走镖,那个才有意思,遇到土匪…”
林铎同水溶说了许多,他听得认真,恨不得拿笔记下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