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多少头是你赊账来的?”
“那个,十二头,这钱人家说了不急着还,等卖了肉再还也行。”
“合着就欠你一头牛的钱,去要账,把你自己要成赊账的了。”
“你不喜欢吃牛肉吧。”
“你知道,还问。”
“我做的,你肯定喜欢。”
“……”
“我不出去了,我就在家里。”
“不早打算,玉米秸秆就能喂牛,但这时候玉米都收完了,秸秆人家都在地里点火烧了,现在去哪弄去。”沉默几秒钟后,张美英埋怨道,但这埋怨已经是认可下来的惋惜了。
“别担心,明天我就去拉一车回来。”
“那不得花钱么。”
那个出手大方,不在乎多点少点的张美英,开始计较起一车玉米秸秆的钱。
当天晚上,电灯一拉,尘贵方便投入了新的战斗,像过去干过的一切,兴致勃勃照看他的牛。
“这是什么?”尘屿摸着一摞紧致厚实且重量足的大圆饼问。
“你闻闻香不香?”尘贵方道。
“香。”尘屿鼻子凑过去,用力吸气。
“这是豆饼,尝尝。”尘贵方拿锤子砸下几块,刚才还略淡的粮食味,此刻全跑了出来。
尘黛尘屿面部狰狞,呲牙咧嘴终于咬断一点,嚼一嚼,咽不下去,又反刍般吐了。
“这也太粗糙了,得多大的嗓子才能咽下去。”尘黛皱眉笑道。
“这是给牛吃的。”尘贵方塞到嘴里一块,“越嚼越香。”
背后牛群叫唤,今夜的风只吹过今夜。
第二天,尘贵方拿桶,一头牛一头牛饮水喂饭,完毕后,出了门。
等回来,水泥、沙子、红砖、石棉瓦、捆成一大抱的遮阳网,一车斗一车斗卸在园门口。
“我去拉玉米秸秆。”尘贵方卸完货,一口水未喝骑摩托又走了。再回来时,拖拉机车斗装着玉米叶,高的蓬松入云,长的拖地而过,压车的是一把大铡刀。尘贵方跟在后面,摩托车上带着两个人。
两人长的不分上下的丑奇,一下车,便嘻嘻哈哈,招呼既不打也不应,自顾环视周边,像无知无畏的幼童进了陌生地域,愉悦好奇,无杂念的兴奋自内而外溢出来,引的张美英和马红玉抿嘴笑。
“他们来切玉米秸秆。”尘贵方看张美英脸上终见晴朗,高兴道。
“哪个村的?姓什么?”张美英问。
“我也不知道,我骑着摩托车往家走,他俩蹲在路边晒太阳,我就停下来问,你们有空吗?他俩说有空啊,我说那跟着我去铡玉米秸吧,他们就上了我的摩托车。”
俩人听完对自个介绍,嘿嘿一笑。
“尘黛尘屿,去小卖部买些现成菜,我去卸料。”尘贵方安排着。
“这是从哪找来的俩人,还不如你们的牛好看。”杨雪芹直起身子,拄着镢木杆,笑道。
大家笑成一片,养牛就这样开始了。
玉米秸秆卸在园墙后面,正靠近李明澈家外的空地。李明澈听到动静,出来帮忙。
“你别动手,去家里吃饭。”尘贵方道。
“不用,我菜都炒好了,我妈一会就回来了。”
“你这么点儿孩子会炒什么菜,等你妈回来,我叫她过去。”尘贵方道。他完全无视人在长大,也会长大这件事。
“我可不是这么一点的孩子,我早就长大了。”李明澈拇指食指隔空一对,捏出一个小小人,嘴角两边的括号极对称的清晰显露。
“你当然是这么一点的孩子,我们都还没有长大。”尘贵方带来的两人之一,用手比划回去,笑嘻嘻道。
“我想想我几岁了?”另一个人望天道。
“你要是长大了,岂不是我们就老了。”尘贵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