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爷可希望女儿继续留在禁国,受禁国教育,过着安稳的一生?”薛植问。
他迟迟不出国境,冒着被缉拿的危险在境内流连,不是对爵位仍有依恋,便是其他理由。前者已被彻底否定,对方不难猜出另一个理由,便是他一直心心念念保护着的女儿。
杭乐安知道避不开,直率答道:“对。”直接进入谈判。
“侯爷女儿可以留在禁国,安全无虞,不受干扰,过完您所希望的平凡人生。”
杭乐安皱眉。“我要做什么?”
“出境。”薛植说:“永不得回国。”
杭乐安呼吸一滞,忘记掩饰自己脸上的惊愕。
“如何?对侯爷而言,这很容易做到吧?反正,禁国也没什么好留恋的。”
“你成家了吗?”杭乐安问。
薛植一愣。“尚未。”
“你若做了父亲,就知道这不会容易!”杭乐安对薛植那幸灾乐祸的语调感到激愤。
薛植不理会他发怒的原因,径自问:“侯爷的回答?”
“我不会离开我女儿。”杭乐安说:“要走,我要带她一起走。”
“侯爷真是个好父亲。”薛植虚伪地称说:“很可惜,牡国只准您一人。”
杭乐安瞇眼。“原来,你们瞒着陛下,早跟大司命谈好了?”
“大司命虽然口口声声鄙夷诞降师,但他国内的确有一些事,是需要诞降术帮忙完成。”薛植说:“大司命其实对您挺有意思的,他便是这样表里不一的人。”
“若我女儿可以跟着我,我答应。”杭乐安隐约察觉到某种失衡,这种失衡会扯裂他和树生的血缘,让彼此的一生都残缺不全。为了树生,为了自己,他开始放下留在禁国的坚持,想要紧紧抓住树生。
“牡国只担负侯爷一人。”薛植却异常坚持。“这点我们无法置喙。”
“雀庆不是要赶我走吗?”杭乐安激动。他异常厌恶必须依靠谈判才能找到出路的窘境,但也深知这场谈判对他与树生而言是一个重生的契机。“我如你们所愿,永远不回禁国,但前提是我要我女儿陪着我!”
“侯爷,您这样造成我的困扰。”薛植假意困惑。“在下不过是只信鸽罢了,请勿刁难。”
“你们为什么要留我女儿一人?”杭乐安觉得诡异。“你们有什么目的?”
薛植叹气。“所以侯爷的回答是?”
“女儿不跟着我,我不会答应。”杭乐安顽固地回答。
“侯爷,您最好考虑清楚,您的处境对您很不利。”薛植分析现实。“即使您拥有最强的诞降术,患了眼疾,也无用武之地,您要如何护着女儿,一边对抗全禁国对您的鄙夷厌恶?谏院开出这样的条件,已是对您的最大宽容。”
“宽容?”杭乐安怒极反笑。“很好听的一个词,嗯?”硬生生将一条血缘之河阻断,是宽容?
薛植明白了。“看来,今日不会有结果。”他抬眼,看了一下在门边驻守的人,示意。
领头人点头,拿出布巾,另一人拿出一只随身瓷瓶,将无色**沾浸帕子里。领头人擒着帕子,脚步无声地靠近。
“但在下还是希望侯爷可以冷静三思。”
薛植说完,那帕子马上摀住杭乐安的口鼻。杭乐安大惊,但挣扎不到片刻,便浑身虚软,瘫倒跌下椅凳。
薛植冷眼看着,啧啧出声:“搞得好像我们在欺负盲子。”他问领头人:“效用多久?”
“至少可以制住十天,他都无力使用牲咒变形。”
那瓷瓶里的**除了掺进麻剂,还有融入松香的松节油,常人会用此油去除污渍。松节油不融于水,让诞降师吸入,能绝断他的术气利用墨汁或其他**所作的任何挥发。
“好好守着,逃了可不好交代。”薛植不耐挥手,要他们把杭乐安搬下去,和树生他们关在一块。
树生窝在床头,看着神情愉悦地打量着房内陈设的浮魈。不论遇到什么事,他的笑脸都不会变。
看着那张神似父亲的脸,总笑得天不怕地不怕,树生终究无法适应。她现在才发现,比起这张似乎什么都无所谓的表情,她喜欢的,依旧是父亲动辄担忧、频频追寻她心思的忧郁神色。这让她觉得,她是重要的,是被在乎的。
原来,她是这么依恋父亲对她的在乎。以前对他的在乎发脾气、闹别扭甚至嫌弃厌烦,不过是种孩子气的撒娇,只是想要一再确认无论如何自己都不会被抛下的自私。
可是,她昨天被抛下了一整天。
如今,她不但被抛下,还不知道父亲人在哪里,安危如何。
她揉揉眼,又想哭了。
“你别担心。”浮魈这时开口,但他的眼睛仍在端详着桌案上的雕花。“他们不会伤害你爹。”
树生吸吸鼻子。“对不起。”
浮魈挑眉。“怎么?”
“我应该要咬那个人的手,然后大叫,警告你们。”树生说。她回想昨夜被抓时,那人忽然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她背后,用力罩住她的口鼻,抓牢她的四肢,吓得她浑身僵硬,甚至觉得呼吸都被牵制。她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带入藏在黑夜里的马车。
“一点跟踪的踪迹都没有,突然出现,的确是怪事一桩。”浮魈说:“连我都没料想到,所以不怪你。”
“这些人,为什么一定要抓爹?”树生问:“二叔,你知道吗?”
“那你认为呢?”浮魈反问:“你觉得为什么他们要抓你爹?”
树生想了想,试着分析。“有两方人马。一个是朝廷。一个是……躲在黑影里的坏蛋。”
浮魈点头。
“朝廷的官府,是因为爹杀了人,所以抓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