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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崩解(2)(2/2)

“是吗?”和叔父歪着嘴,假意呵笑几声,看了眼始终沉默不语的姪女。精明如他,脸沉了下来。

父亲对母亲说:“你这样不好吃饭,把孩子抱下去吧。”

母亲竟是惊慌地抬头。“那个,不……”

父亲径自拍手唤人,冷眼看着使女从母亲手中接过孩子,离开这间餐室。

母亲脸色惨白,更衬得她望着父亲的眼睛通红异常,父亲漠然无视。

和叔父察觉不对劲,放下筷子,不悦地说:“这餐饭,我可一点也吃不出感激的味道。”

“怎会呢?和叔父,我是真的感激您。”父亲露齿一笑,开心得诡异。“真的感激。”

“感激什么?”和叔父恼怒他的笑,凶凶地问。

“感激你背地里做的事,”父亲一字一句用笑意倾吐。“让我可以名正言顺的休掉这女人。”

和叔父拍桌。“你胡说什么?!”

母亲咬唇,脸白得像纸。

“来人!”父亲垮了脸,厉声一喝。他们听到甲冑震响的声音,象是天雷,仿似地动,和叔父慌乱起身,想夺门而出,可一开门,一枝锋锐的戈就架在他脖颈上,将他押回室内。

“你这是在做什么?!”他破口大骂。

父亲站起身,抬着头,睨他。“你为何想逃?”

“你想杀我,我怎不逃?”和叔父瞪着那戈刃,发着抖。

父亲又笑。“和叔父看起来很心虚。”他招手,家宰穿过兵阵,他看他一眼,命令:“你把他干的事唸出来。”

家宰恭敬地作揖后,持一折子唸道:“州府主簿使和田,任职十有八年,任内私占公仓,高利售粮。图谋公款,中饱私囊。巴结权贵,扰乱公堂。欺压荒民,枉顾仁义。藉灾得利,几无廉耻。奢傲……”

父亲举手,家宰止住。“太多了,送到刑狱司再唸吧。”

和叔父很惊讶,但他的惊讶似乎出自别处。“就、就这样?”他不可置信地喊着。“你就只是为这事抓我?就这样?!”

家宰皱眉。“什么意思?”他疑惑地看着父亲。“难不成侯爷这位尊贵的姻亲还做了更见不得人的事?”

母亲紧握着手,垂着头颤抖,缩蜷的身子看起来很痛苦、很害怕。

“这人大概贪婪成性,认为贪就跟一日三餐一般,天经地义。”父亲冷哼着,不屑地直视和叔父。“本侯当初提拔你,因为咱们是姻亲。你不顾彼此交情,假借本侯名义,在荒州境内作威作福,还觉得理所当然,和叔父,您的面皮不是普通的厚。”

家宰的情绪因这齣闹剧而高亢。“押下去!”

母亲哭出声音。父亲转头,斜眼瞪着她哭得一耸一耸的身影,却毫无怜惜。“你也是。”他冷冷地说:“你每晚给我闻的味道,可真香,香到我甘愿纵容你叔父搞这种名堂出来。”

家宰向士兵使眼色,要他们也将母亲架出去。

母亲忽然窜起身,奔向家宰,急切地叫着:“不是这样的!家宰,事情不是这样,我们、我们是──”

父亲没让她说完话,众目睽睽之下,他打了她耳光,推在地上。母亲单薄的身子像瓷做的精细梅瓶,稍稍碰到都会碎掉似的孱弱,父亲却打得下手,不留情。

“不要再让我丢脸,和瞬兰。”他像看着仇人、阶下囚,而不是结发妻。“你们给我的羞辱,还不够吗?”

那眼神,那语气,让树生不寒而栗。因为那是恨,原来,父亲恨着母亲。原因更不止是台面上搬演的这套。

母亲摀着发红的颊,泣不成声。最后任士兵拖着瘫软的她离开。

家宰抖抖衣袖,用作揖的动作掩着他得意的嘴角。“今夜此事,卑职会如实上报。”

父亲背对他,口气毫无所谓。“去报吧,报越大越好,让这家人身败名裂。”

“侯爷不用担心。”家宰假惺惺地说:“禁国律法颇为仁慈,他们既为一品大侯之亲属,贪窃这种小罪,审刑院不敢乱动,顶多仅贬为庶民,没收家产。倒是侯爷您……”浮在家宰脸上的笑,幸灾乐祸着。“您名声不好听啊。”

“那我真该冲出去,”父亲转身,对着家宰咬牙狞笑。“一刀把他们杀了。”

家宰领着士兵离去,室内空落落的,凸显宁静的巨大。年节的亮丽装饰尤在,配着冷掉的菜肴,孤单的气氛,有一种荒唐感。

父亲坐回饭桌,拿起筷子,独自吃着凉冷的菜。被烛光烙在地上的影子,很浓很黑。

“没亲人陪你过节了。”门外传来浮魈的声音。“好不容易成了一个家,又家破人亡了。这样做,真的好吗?”

他瞪着浮魈姗姗进门,坐在对座,拿了酒瓶,替他斟酒。

“你也快走。”他命令。

“唉,别装得不在乎。”浮魈说:“过节嘛,怎可以没有亲人相伴呢?”

“我一直都没有亲人。”他说得冷酷。“你快离开。”

“我以为你会向那家宰抖出他们的身分。”浮魈微笑。“可见你没做绝。”

“来人!”父亲朝门外大叫。下人赶来,垂手听命。

“备车。”父亲坚决。“送他到濂县。”

浮魈举手投降。“好好好,我走。”态度仍是松散。“我被抓到了,判刑的时候你可不好过。”

父亲丢下筷子,起身离座。浮魈在他身后喊:“不跟我道别一下?”

父亲继续走,不停。

“你想清楚,当真要做?”他又问。

父亲顿住脚步,怔了会儿,才说:“没什么好后悔的。”

浮魈笑得很灿烂。“那我期待看你的下场。”他一脸善意地说:“若需要收尸,我第一个赶到现场,你不用担心自己的尸骨被曝晒,我会全部接收。”

父亲根本不理这疯话,他跨了门槛,走进廊道,同他的口气一样,毅然决然。

浮魈想到什么,再喊:“不想想你女儿?”

树生没有看到父亲回来答覆这个问题。他就像忘了他还有个女儿似的,所以那句“没有亲人”,才能说得那般果绝。

他当然拼命想忘记。树生想,因为,她是他与仇恨的结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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