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茗被逮着空叫到了桂昌院，事实上她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

作为四人的小头目，她早就想好了要向主子禀报什么。

采茗服服帖帖地跪在杨晨希跟前，等着她发话。

“知道我为什么叫你来吧。”杨晨希端着茶问，“我想知道的是，薛二娘和周贵儿之事到底有没有关系。”

“有，肯定有。”采茗连连点头道，“因为是她委托我去找鹿阳的，这个女人，一早知道我跟鹿阳是一路人，情急之下给我重金让我去找来鹿阳。”

“然后你是怎么做的？”

“然后我什么也没做，本想着如此一来那薛氏便无计可施，可谁知道鹿阳尽然假扮周贵儿潜入府上，一定是在她们俩接触的时候通过什么方式传递了这个消息。”

“接触的时候……”

她们俩有什么接触的时候？那不就只有一次她们俩撕逼吵架，打得头破血流的时候么？

那种时候还能……传递信息？？

他们又传递了什么？玉萧在鹿阳的尸体上搜索了许久，什么蛛丝马迹也没发现，这也根本无从得知。

“除此之外呢？还有什么迹象？”杨晨希又追问。

“没了，除了这件事外，薛氏的生活一切如常，该干什么干什么，我等严密监视，也没发现她有任何越轨之举。”

杨晨希回头望了一眼玉萧，心里犯起了嘀咕。

“即使如此，你下去吧。”杨晨希摆了摆手说道，然而采茗并没有立即退下，而是咬了咬牙说：“夫人，请您同意由奴婢去寻找周贵儿，毕竟证据不足，是奴婢失察，罪在奴婢，请夫人应允，给奴婢一个机会。”

杨晨希又懵了，她回头再望了眼玉萧，越发闹不明白这是闹的哪样了。

“这么说，你对周贵儿的去向，有想法了？”她稍往前倾了倾问道。

“夫人容禀，这鹿阳想做人皮面具，她也得有工坊才行。事实上，玉萧姐也知道，这种手艺不只是鹿阳一个人会做而已，就算只有个厨房都能做。鹿阳这几日一直被追杀，想必跑不了太远，只需要找一间可能为她所利用的屋子就有线索。当然，谁肯把厨房借给她剥人皮？这样的屋子定然不难找。”

杨晨希那么一想，脑子里又掠过一团猩红的马赛克，她甩甩脑子把这些奇奇怪怪的想法赶出脑海，稳了稳心神说：“既然这样，那我特许你出门办事，两日，不，明日之内必须回来给个说法，你做得到吗？做不到就麻溜回女卫营去。”

“做得到！我可以做到！”采茗连连点头道，“那奴婢这就出发！”

杨晨希扭头抬了抬下巴说：“玉萧，你去，给她安排安排，越早走越好。”

玉萧点了头同采茗领命而去，杨晨希一个人扶着下巴坐在堂里叹了口气，把流霞叫进来给她锤头揉肩。明明她这一整天也没怎么动弹，却还老觉着腰酸背痛。现在还不怎么显身子，等以后肚子大了她是不是得瘫了。

杨晨希望了一眼书桌，赖在家的时候她啃了半个书架的书本，陆炳有时问她要不要带什么回来，她只要陆炳挑几本有价值的书回来就是了。于是日子一久，陆炳发现，别的男人出门都在烦恼家中女眷可能喜欢什么胭脂水粉，香扇锦帕，他却得忧心什么书在夫人严重算是有格调。好在他也不是纯粹的粗野武夫，从小也熟读四书五经博古通今，否则这要求，还真难办。

杨晨希本以为，今天又会在“读书使我快乐”的平静和谐氛围中度过，然而一个人的到来彻底打破了这种平静。

准确的说，是陆炳带回来的人。

同那一次接待夏言一般，陆炳提早派回来知会一声的小厮报告，说是晚上严世蕃会带家眷来府上用膳，顺带祝贺陆炳荣升之喜。

有时候杨晨希会忍不住认真想想自家夫君到底是什么个站队法。显然他不喜欢严氏，也不愿意与之为伍，同时也敬仰夏言一流人品官品，可这两拨人都没有哪一方明显是往陆府上跑得勤的。仔细想来，那么多同僚往来，也看不出谁特别热络。

其实这个道理也不难想，锦衣卫么，说白了到底是皇家鹰犬，直属皇帝，他需要对谁忠诚，需要和谁站队，这也是很明显的事。

现在她操持起这些接待同僚的准备事项已是轻车熟路，只不过心里头有那么点儿别扭。

她在想，陆炳心里头别扭不别扭。

不过这次严世蕃来府，也算是计划之内，再别扭也比哪天东窗事发大家全撕破脸来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