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仁见她坚定异常，只好道，“好，那一会儿施完针，你陪我一同用膳。”

锦初点头称好。

陆离顺着萧仁方才的目光，深深地往就近那个单薄的背影看了一眼，在偷窥未被抓之前匆匆又赶回了大理寺。

得到签押房，杨金便过来禀报，“大人，此刻可要将小陆大人带过来审？”

人从宫里押进来的时候，只说要审，使臣案这样的大案，既要审，哪有不用刑的？可大人特意吩咐朝廷命官不得用刑，那也只有第一时间审出些有价值的线索了。

“明日再审不迟。”陆离道，他似是想到陆昭就有些头疼，蹙眉揉了揉额稍，“现场，可有甚么发现？”

杨金毕恭毕敬地将勘验的文册呈上，稍稍理了理头绪，把今日火场环境的大小事与陆离简略禀报了一遍。

“从火场痕迹来看，起火点应是在副馆马槽，但烧得最旺的是小国主所住的主馆正房。显然马槽到正房的距离最远，奇怪的是从火起到烧着正房的时间却十分得短。”

换言之，昨夜下了一整日的雪，火势能在如此快的时间吞没正房，这何止是蹊跷……

陆离听了这话，沉默不语。

杨金续道，“属下查验了主馆的房屋结构与梁柱木材，正房的瓦梁还不及别处另几个地方的房屋那般容易过火。”

陆离立刻拣出其中的重点，问道，“你的意思是，有人故意在正房放了易燃之物？”

杨金点了点头，“大人睿智，这仅是其一。”

“其二，从表面看，起火乃是因为马槽的油灯打翻，烧着了副馆所储的草料所致。但是，从今晨的风向和风势判断，主馆西北面的大门纵是被大火吞没，火势也断不可能瞬间将四个面都围住……。”他默了一默，垂眸通禀，“损毁最严重的正房，和主馆烧死的这些人，俱待属下进一步查验。”

此次烧死的人中，十之八九是在被锁死的主馆之中。杨金其实想说，总不至于是有人故意要烧死小国主，彻底毁了和谈吧？

忽然又想起来一事，道，“据醒了的吐蕃人说昨日小国主身子不适，像是受了点凉风，只喝了一碗羹汤，就早早歇着了。以至于火起之时，仍在屋内沉睡不醒。”

陆离移目看向他，眸色渐渐变冷了。

也就是说，那一碗羹汤十有八九被人下了迷药。在火舌顷刻席卷了正房之时，小国主很有可能正处于卧眠的状态，根本无力也来不及逃生！

但，也不对！陆离想。

若是如此，小国主最后是如何从主屋逃生的？是谁将昏睡的他挪到了馆外？又是如何趁着众人不注意做到的？为何要这般做？

如若以上皆是同一个人所为，那人明摆是冲着小国主放火而去，为何又要费尽心思地再将他解救出来，这在逻辑上无论如何解释不通。

陆离扶着下巴想了良久，吩咐杨金道，“你一会儿去鸿胪寺，查问下吐蕃使团的飨宴仪制。再分派些人手，让老刀验下那其余丧生的五十余人。”

杨金有些诧异有些了然得看向陆离，“大人的意思是，这些吐蕃人只怕都被人下了迷药。”

鸿胪寺主掌外宾仪节之事，有吐蕃使团一应生活物资的详细清单。如果吐蕃人所述不假，昨夜小国主喝了羹汤，其他人应该也都吃了才是。再则，吐蕃、匈奴等外邦甚善饮，非寻常数量的烈酒很难放倒这些人。若要令五十余人皆昏睡到无法逃生，那羹汤……到底有没有问题一查便知！

杨金被陆离这安排陡然一提醒，心中一个揣测将明未明，下意识又问道，“大人，那为何还有十余人未曾被迷药迷晕，而得以逃脱升天呢？”

陆离淡淡得一语道破，“自然总要留些活口，在必要的时候让他们说一些该说的话，特别是要在两国签约之际要有人将此事闹大才是。”

杨金闻言大震，半晌，讷讷道，“筹划得好生周全。”

吐蕃来降，举国欢庆，是什么样的人物能枉顾天意民愿做出这等伤天害理之事！那人对奋战枉死的兵卒，与慷慨赴义的将士难道没有一丝同情心吗？那人究竟还想利用这些人达到什么样一种不可告人的目的？河东案刚平，当日的惨状究竟会否再卷土重来一次？

则见陆离一脸平静无澜地看着他，那双眼，深邃似夜下江海，几乎可以洞穿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