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门脚步声,着一身庄重肃穆圣女玄黑大氅的子桑南雨没有回头,盯着铜镜中的那张脸细看,神色怪异。
一双带着温度的手覆在她的肩膀上,她也只是微抬眸看了一眼,没有过多情绪或表情,声音平淡,“来了?”
“嗯。”身后的人亦如她平静,仿佛细雨坠落在幽深的潭水中,无怨无怒。
“槐儿呢?怎么不见他?”
“大概又去哪儿夜了吧。”
铜镜中,四目相对,没有久别重逢的喜悦,亦无背道而驰的怨怼,时间在他们的面容留下沉重的痕迹,过去多少不得已和怨恨,都在时间中磨灭。
怨没有了,认了,真的就能放下么。拾起梳妆台上的玉梳,挑出一缕头发,子桑南雨低眸细梳,“今日来此,何事?就不怕他们怀疑你勾结魔族么。”
手上布满老茧的手触上梳头的手,手腕一转将其夺过,轻柔地替她梳着本就柔顺的发丝。
“不惧,心有愧,难眠。”
寥寥数语,道尽无数酸涩和悔意。谁又能明白他的难处,他一个出生低贱的猎户,一跃成为天驭城执政,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多少人艳羡,都道他是一步登天,其中代价,除了他自己,更与谁人说。
要得到,势必要付出代价,为了权,他放弃了她。如今,再见到她,许多悔意,痴求原谅。
“当年,你与虎谋皮,杀了神君安,那人也杀了我姐姐,我亦夺了神岚神骨,你我可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没有太多情绪的话从她最终一个字一个字道出,他听不出是讥诮还是感叹。
“神君安还活着,我没有杀他。那孩子,不能留,直接杀了就没意思了,倒不如再利用一番。”
对神岚骗他说她是夏琼岚,是南雨的孩子的时候,他犹豫了,知道她是骗他之后,他怒火从中烧。不等他动手,她自己倒是送了自己的小命。然,高兴过头,掌教突然出现,地底下发生过什么他不得而知,神岚那丫头也完好脱身,甚至拿走了诸天幡。
掌教地位不可撼动,他不可与之正面较量。如今,殿中局势不明朗,对自己怀恨在心者众多,难以保证他们不会落井下石。
这些年,他尽心尽力治理天驭城,兢兢业业,却怎么也还是无法获得城中贵族认可。纵使他有意废除以出身断位之制,受各族百般阻挠也罢,甚至同自己同样出生的人也嘲笑他。
受到这些嘲笑,他也算是明白了,这一切都不过是他的空想。在这样一个血脉修为评判等级的地方,没有天生血脉和气运的支撑,莫说是天赋,就是再努力也无法达到必须的修为。
他们的眼界也意味着没有足够的能力支撑责任,既然他们自己不愿意站在更高的位置,愿意一直被别人踩在脚底下,他又何必再多费苦心。
说到最后一句话时,他的语气近乎冰冷,眸光微凉,似有燎原之火熊熊燃起。
“怎么利用,随你,不用提前知会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