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署津还真就不客套,问道,“昨晚付函埕来做什么?”
梁雪汶在心里冷笑一声。果然如此。刚刚思前想后,都未能落笔。那此番就说了吧。“父亲,为何如此着急?大清早的就差人送了口信上来。”
梁署津喝了口茶,不咸不淡的说,“难道陛下没和你说?”
梁雪汶低下头,并不是很想说。但还是开了口。“说了。付相来举报您抓了朱墨然和周语砂。”
“呵。”梁署津冷笑一声。表情居然柔和了起来。“果然如此。”
“此话怎讲?”梁雪汶有些意外。
“此次武林大会,千若山潜逃。他们以为我的势力就此消失,所以想反水。”梁署津不无可笑的说着。当面承认自己和三金堂有关系。
梁雪汶皱着眉头,看了看四周。小声的说,“父亲,你真的和三金堂有关系?”
梁署津抬头看着梁雪汶的愁苦模样,不由得严肃起来。“娘娘,你管好你的后宫。其他的不要问。”
梁雪汶撇开头,正襟危坐。语气略微高昂了一下。“梁相,最近陛下经常去桓廷宫,您应该很高兴吧。说不定某日就有了子嗣。”
“哼。他都离不开浮生散了。还有什么机会生子嗣?”
听到这话,梁雪汶的双手紧握,全身泛起一层鸡皮疙瘩。“难道您对其他几位皇子亦是如此?”
梁署津难得没有斥责梁雪汶不要多问,而是沉默的喝着茶。自从千若山暴露了之后,梁署津确实少了一些底气。但是还有长宁在,想扳倒他还早。然而,这一沉默,算是默认了。
梁雪汶不由得苦笑起来。“难怪所有皇子都没有子嗣?梁相的手似乎伸得太长太远了吧。您可知道。陛下今日对我说,他早就知道我们给他下毒的事情。虽然我只下了那一次,但是这一生我们都过不去了。”说完,梁雪汶对自己都产生了一种厌恶。但是今日哭了太多次,现在一滴都流不出来。
但是梁署津一点同情心都没有。只是冷漠的看着亭外的假山。“做大事怎可总是牵绊于儿女私情。你是皇后了,还想要普通家庭的快乐。真是可笑。”
再次听到这么决绝的话。梁雪汶以为回到了十八年前。那时候,梁署津就是这样站在自己面前,说类似的话。
“你是我的庶出。能成为皇子妃是你的荣幸。好好辅佐,兴许未来能成为皇后。你这人什么都挺好。听话懂事规矩柔软,但是既然去了那边,就要对自己狠一点。否则能做多久就说不一定了。作为父亲,能和你说的,就这些。好之为之吧。”
那段时间是梁雪汶和梁署津为数不多的父女相处,但是梁雪汶次次都能感觉到父女之间难以拉近的距离。出嫁那日更是感觉到了作为庶女那卑微的差距。没有父亲送嫁,比起嫡长女出嫁时的风光差了半条街的气势。如果不是朱鹤思的礼遇也差不多,真的很难说哪一方偏心的厉害。
不过,这一次梁雪汶不会再诚惶诚恐的接受这样的教育了。她收敛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诡异笑容,盯着梁署津说,“父亲说的这么直白。是在暗示女儿该做打算了吗?”
听到这话,梁署津回头看向梁雪汶。他觉得今天的皇后有些不同。以往的唯唯诺诺都不见了。此一时的模样很有点张开双翼摄人的意思。
梁雪汶继续说,“千若山已经倒台。父亲您还能有其他打算吗?都已经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我一时半会还真的想不出来,父亲还想要什么?”
这句话,让梁署津的脑子嗡嗡作响。这句话,他和千若山都问过对方。千若山问他是在十年前,那时的他刚成为右相,天下名副其实的万人之上,一人之下。虽然还有很多反对的声音,却都不值一提,该送走的送走了,该流放的流放了。于是,他对千若山说,“那不如试一试,我能不能也千秋万代吧。”
五年后,这个问题原封不动的让梁署津还给了千若山。千若山却说,“看到你。我的想法就只有成为最上面那位才能主宰一切。现在,还不够。”
这一刻,梁署津觉得这句话非常对。曾几何时,他要是没那么死脑筋,也许已经是万人之上,无所顾忌,还能给梁家一个千秋万代。然而,千若山的暴露让他这几天有些茫然。虽说一开始梁署京背着他参加了武林大会让他很是不高兴,但是一场反缴让他看到了事情的本质。真的有人准备干掉他。而这个人毋庸置疑是他推上了最高位。明明他一直关注着这个人,从上到下似乎都很听话,很识趣。却在不经意之间就展露出韬光养晦之气。
武林大会这件事,只用了五天,就让梁署津最大的合作伙伴退回了阴暗处。武林看似崩塌,实际上已经换了新的格局,产生了另一股凝聚力。越中县,闽州回到了自由身。明面上看起来是有梁家驻军在,江湖上却已经是新武盟在协调。秦州合并,又一次回到朱家人手里。而蜀州,虽然还在禺山教的手中,但是一盘散沙的状态太久,想要规整起来,着实不容易。
不过,梁署津经历了那么多的风雨,此一时的失利也不是釜底抽薪。所以,他很自然的说,“我不想要什么。只要这世道一如既往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