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嚏!”
人还未到,雨松青一路上倒是打了无数个喷嚏,她捂着鼻子打着伞走到李炽身旁,只听见村长跪在地上瑟瑟发抖道“草民不知大人驾到……草民……”
他胆子被吓得像是漏水的罗兜,看见这一群飞鱼服,舌头都屡不直。
村长怎么都想不明白,自己不过例行给官服报告疑似被勒死的村民,按照常例,官服也就派一个仵作查看后了事,该怎么着就这么着,怎么……怎么还把这群杀人不眨眼的锦衣卫招来了?
“起来吧。”李炽弯腰扶起村长,长刀直入“人在那里?”
村民受宠若惊,赶忙拍了拍身上的泥土,觉得玷污了贵人的眼睛,谄媚道“这儿,这儿,跟草民来。”
李炽偏头瞥见雨松青清瘦的身板,冷声道“去吴辞哪里换一身衣服,本座不处理工伤。”
雨松青气不打一处来,有点想碾死他,她淋这一身雨是为了什么?
“我身上有死人味,大人不怕脏了你们锦衣卫的衣服?”
李炽对她的反讽不甚在意,指了指停在路旁的马车,“扣工钱罢了。”
恶人!
雨松青被吴辞“请走”,递给她一件素静的衣裙“雨姑娘试试,咱们都督是刀子嘴豆腐心。”
雨松青拿着这件衣服,心里越发觉得古怪,这个李炽还真是阴晴不定的怪人。
而此时,林生贵五花大绑的被拖到村中公堂中,眼看着围着里三层外三层的村民,抬眼又见族长和保长都在,眼睛一抹黑,喊冤“冤枉啊!族长!我真的冤枉!”
“啪——”
族长重重拍在黑漆桌面上,面色凝重“前段时间咱们邻居街坊都听见你们吵架动了家伙事儿,你婆娘扬言要杀你,然后任旧不知所踪。你不去找她,反而四处借钱,现在人被发现在后山吊死了,你说谁冤枉了你!”
“我哪想到她会死啊!我以为她是回了娘家,怎知她想不开啊!”
“谁知道你是不是勒死了她,趁着半夜又将她吊死在枯树干上,故作是她自己吊死的!”保长冷哼一声,这畜生,向来喜欢做作奸犯科的混账事!又与隔壁村的张寡妇纠缠不清,今日又出了这样丢人现眼的事!沉塘算了!
“大都督到!”
村民不知道大都督是谁,但看见官差服饰的人鱼贯而入,将祠堂围了一圈,这才反应过来:莫不是,那个杀人不眨眼的活阎王?
“草民……草民叩见大都督。”
保长和族长却是有见识的,随即叩头,脑子一片空白。
“起来。”
李炽环视一周,走上台阶“本座路过此处,听闻此地发生命案,特地带着仵作探查一番,不必紧张。”
“是……是……”族长看着村长,村长又看着保长,三人面面相觑,不知道何从开口。
“大都督!我是冤枉的!我没杀人!”
林生贵被两个青年押在地上,面色发青“我就是一时嘴快,哪里敢真杀人,而且……”
“大都督面前还不说实话!若晚娘是吊死的,怎么都没吐舌头,前年咱们村里那张寡妇吊死的时候邻里乡亲都看见了,那舌头吐得老长!还有!晚娘凳子,梯子都没有拿,怎么吊上去的!那棵树那么高!”
族长巴不得他赶快认账,水落石出,连锦衣卫都出动了,还嫌这事情闹得不够大吗!
“尸体是谁发现的?”
李炽的声音犹如破晓的寒剑划破长空,祠堂顿时寂静。
“是……草民……”
祠堂左侧冒出来一个头顶蓑帽的男人,恭恭敬敬地磕头“草民今早砍柴时,发现的。”
“发现时,她的身体已经僵硬了?”
众人回头望去,只见一位锦衣卫肃立的站在女子身后,她缓步走进来,折好伞回身递给锦衣卫,然后径直走到李炽身边,又问道“尸体放在哪里?”
她的话突兀,族长村长摸不准她的身份,“还在后堂。”
雨松青是知道村里将“死者为大”四个字刻在骨子里的,颔首对族长笑道“我乃黑水县仵作,族长能否带我去看看。”
其实她这个“仵作”还是沾了她爹的光,官簿默许的副手而已。
“这……”族长见李炽没有异议,虽然不认同女子检验尸体,但想着锦衣卫都没说什么,便也同意了。
“怎么来了一个女人?”
“女人能做什么?这大都督怎么也分不清是非……”
“这女人验尸,可不吉利啊!还不如请旁边那张屠夫……”
周围顿时响起低低议论之声,吴辞黑着脸咳嗽了一声,想要挑事不服气的人立马认怂,退到一旁。
祠堂里,林生贵五花大绑的跪坐在泥泞的地上,紧紧的盯着雨松青离开的方向,一双眼睛里充满希翼。
李炽审视着她离开的背影,让人搬了一张椅子放在正堂中央,冷冷扫视林生贵的目光,修长的手指撑着额头,眉峰微微一皱。
约莫一柱香的功夫,雨松青在门口洗净手,接过吴辞递上的手绢,众人的目光齐刷刷的看向她。
她先是低头跟李炽轻声道“此事不是凶杀案。”然后看着村民和林生贵,朗声道“她是自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