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
陆少铮就让小厮往兰芜院送了些纸钱祭品。
初六是薛挽母亲忌日,她会去专程去护国寺烧纸上香,做三日法事。
陆少铮主动给她一个台阶。
等她从护国寺回来,就该来向他低头了。
宝珠把东西拿进来。
“扔了吧。”薛挽看都没看一眼。
把陆少铮的纸钱烧给母亲,母亲恐怕在地下都不能瞑目。
宝珠应了一声,正要出去,忽然瞥见薛挽领口微微敞开,露出锁骨上一片青紫伤痕。
“小姐怎么受伤了?”宝珠凑过去看。
薛挽下意识拢住领口,不好解释,只说是自己磕了。
“去准备素果点心,再买些好的香烛。”薛挽说。
打发走了宝珠,她按着锁骨上的伤口,有些出神。
善济堂库房里碰上的那疯子让她十分不安。
疯子没有透露自己的身份,可薛挽在挣扎拉扯间,撇到一眼他腰带上绣的纹饰。
龙纹。
这世上能用龙纹的有几人?
除了九五至尊那一位。
就只有权势滔天的贺家。
她前世不怎么关心朝局,只活在自己眼前的一亩三分地,也听说过不少关于贺家父子的传闻。
贺绍是寒门状元,入赘国公府,借妻家的势一路青云直上,从七品小官爬到当朝宰相,位极人臣,朝中百官无不仰其鼻息。
贺闻渊是贺绍长子,从小在军营磨炼,十六岁以寡敌众,带兵击退进犯的石羯大军,一战成名,此后南征北讨,功绩无数,封大将军,统率三军。
先帝驾崩,新帝继位,贺家父子联手架空皇帝,大权在握。
江山虽然没有易主,却早已经改姓了贺。
那疯子的年纪和贺绍对不上,也不像是软弱温吞,老实本分的皇帝。
就只剩下一种可能。
关于贺闻渊,薛挽听过各种各样的传言。
有人说他残暴纵欲,是秦楼楚馆的常客,也有人说他厌恶女色,府里连妾室都没有一个。
风流韵事亦真亦假,后来他屠杀兄弟,血洗贺府,从父亲手里夺权,成了一手遮天的摄政王,却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薛挽死时,贺闻渊还没有篡位。
但朝野上下早在他掌控之中,离那个位置也不过一步之遥。
前世她与贺闻渊是彻彻底底两个世界的人。
贺闻渊是在世的阎王,连手足兄弟都不放过的魔头,她绝不想和这样的人扯上半点儿关系。
她能够在侯府周旋。
靠自己的钱财,靠老夫人和侯夫人之间的龃龉,算计人心,慢慢积蓄自己的力量,报前世的血仇。
可绝对的强权之下,没有她周旋的余地。
再聪明的算计,不过蚍蜉撼树,螳臂当车,全是笑话。
如果贺闻渊打定主意要侮辱她,强暴她,她没有还手之力,甚至连申冤的地方都找不到。
她会落入万劫不复的境地,结局或许比前世更加凄惨。
薛挽心口有些发寒。
她只盼自己那一眼是看错了。
“四嫂想什么,这么出神!”
脆亮的声音忽然在身后响起,打断薛挽的思绪。
陆书瑶绕到面前,“该不会是在想四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