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珠摇头:“那奴婢就不知道了,贺将军就是这么交代的。”
薛挽又开始头疼,努力回想昨夜的情形,脑海里印象模模糊糊的。
似乎有人背她,应该是贺闻渊。
可说了什么,全无印象。
越想越是头疼。
薛挽重重出了口气,放弃了。
她决定不管答应了什么,不认账就是了。
醉鬼的话当不得真。
何况贺闻渊自己三番两次出尔反尔,又拿什么来苛责她。
薛挽宿醉,觉得身子沉重,也没胃口,午饭晚饭都没吃。
到了傍晚的时候,相府的管事亲自登门来送帖子。
是相府下的帖子,宴请的是这次防汛有功的功臣。
相府管事姓钱,四十多岁的年纪,一张圆胖的脸上堆满笑容。
钱管事平日见了薛挽,虽说面上客气,心里多多少少并不把她当做相府真正的小姐看。
今日却是一进屋就十分客气:“小姐安好,小人给小姐请安了。”
薛挽微点了点头,态度不算热络也不算轻慢。
钱管事也不觉得尴尬,更殷勤从怀里掏出一张烫金的请帖,双手奉上:“这是相爷亲自吩咐的,这次防汛小姐功劳卓著,务必要请小姐赏光。”
说着,又笑道,“小姐,小人在相府做事二十多年了,府里府外的门路都熟得很,小姐以后有什么差事,只管吩咐小人就是,但凡小人能办到的,一定给小姐办得妥妥当当的。”
常言道“宰相门房三品官”,更不必说相府的管事了。
要是别人听了钱管事这样的话,多多少少会有些忘形。
薛挽却神色如常,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宝珠。
宝珠会意,转身从里屋取出一个精致的小匣子,双手递给钱管事。
钱管事接过匣子,打开一看,里面静静躺着一根色泽红润,须根完整的百年红参。
他做到相府管事这个位置,寻常的赏钱对他来说实在不够看。
可这百年红参却不同。
这东西虽说有银子也能买到,但贵在难寻,能买得到的百年老参大多被王公贵族收藏,寻常人就算有钱也未必能寻得到品相如此完好的。
钱管事小心翼翼地合上匣子,脸上的笑容比来时更加真诚了几分。
——
这一次的宴席,和上一次相府寿宴不同。
上次请的是侯府,虽然那时她已经是相爷的义女,但也要把侯府一起搭上,才有资格赴相府的宴。
这次单请她一人,这其中的分量自然不言而喻。
宴席定在七日后。
这几日侯府正为陆少轩办丧事,府中上下忙得脚不沾地,倒也无人来兰芜院寻她的麻烦,薛挽落得清静。
只是宝珠却发现了不对劲儿。
“小姐,这两天奴婢总觉得院子周围有人在打探。”
宝珠一边帮薛挽试新做的衣裳,一边压低声音说道,“昨儿个奴婢去厨房拿东西,就看见一个生面孔的小丫头在咱们院墙外头鬼鬼祟祟的,见了奴婢就跑了。”
“别轻举妄动,装作没看见就是了。”
宝珠看薛挽的样子,半点儿不吃惊,像是早料到了,悬起的心便放下。
几日过去,薛挽得了个好消息。
是林掌柜托人传进来的消息。
说冯世永带着他的商队日夜兼程赶路,昨日傍晚已经进京了。
来得很是时候。
“这个冯老板,对我婆母还真是一片真心。”
薛挽感叹,“既然是有情人,我就帮他们一回,让他们不必再分隔两地,饱受相思之苦。”
薛挽把纸条送进油灯里烧掉。
她的计划,可以进行下一步了。
——
七日后,薛挽去相府赴宴。
相府的宴席排场之大,几乎超过宫中御宴。
正厅三进深,雕梁画栋,金碧辉煌。
紫檀木雕花宫灯,每一盏都镶嵌夜明珠,四壁张挂的不是寻常字画,全是前朝宫中流出的名家真迹。
宴席更是奢华至极,连歌姬舞女都穿着绫罗绸缎,比寻常人家的小姐还要富贵三分。
薛挽一出现,便成了众人瞩目的焦点。
许多人来攀谈示好,薛挽始终淡然,不卑不亢地应对着众人的奉承。
傍晚时分,宴席散了,宾客们陆续告辞。
府门外的石板大街上,各家的马车早已排成长龙等候。
虽说相府门房安排得井井有条,但毕竟这么多人,场面依然显得有些混乱。
仆从们提着灯笼穿梭其间,整条街上人声鼎沸,灯火摇曳。
薛挽缓步走出相府大门,目光若无其事地扫过人群,最后扫了眼身旁的宝珠身上。
宝珠心领神会,趁着周围人来人往的掩护,悄然后退几步,身形很快融入了门前石狮子投下的浓重阴影中。
薛挽若无其事地继续向前走去,寻到自家的马车。
车夫恭敬地拉开车帘,她款款上车坐好。
车轮滚动,马车在黄昏暮色中缓缓驶离相府。
待薛挽的马车消失在街道尽头,宝珠这才从阴影中闪出身形。
借着傍晚昏暗的天色作掩护,朝着与侯府相反的方向走去。
然而在她悄然离开后不久,又有一道黑影从相府附近的角落里无声无息地跟了上去。
宝珠故意在街巷里绕来绕去,时不时停下脚步,假装整理衣裳或者看看路边摊贩的货物。
看起来十分谨慎。
保证自己万无一失没有被人跟踪,这才步履匆匆走进一间很不起眼的茶舍。
茶舍内光线昏暗,只有几张粗糙的木桌椅,墙角还堆着些杂物。
店里只有三三两两的个人,林掌柜就坐在角落。
林掌柜一见宝珠进来,立刻起身迎上前去,脸上写满了焦急:“宝珠姑娘,你可算来了,我在这里等了快一个时辰了,心里七上八下的。”
宝珠在昏暗的茶舍里坐下,压低声音说道:“这段日子兰芜院一直被人暗中监视着,小姐不敢轻举妄动,今日好不容易有个光明正大出门的机会,我这才能趁乱溜出来。”
她顿了顿,带着点儿责问的口吻质问:“小姐让我问你,你好大的本事,怎么连自己铺子里的伙计都管不住,竟然让人把消息泄露了出去!”
林掌柜闻言,脸上立刻露出懊恼的神色,连连摆手:“都怪我,都怪我疏忽了,王三那小子平日里看着老实,谁知道竟然是个叛徒。”
他重重叹了口气,“是我用人不当,险些坏了小姐的大事,我任由小姐责罚。”
“算了。”宝珠摆手,“现在不是责罚你的时候,事已至此,把眼前的事情好好解决才是最重要的。”
她声音压得更低,神色更加凝重了几分,问林掌柜:“之前小姐交代你处理梅缨那辆马车的事,你可有留下痕迹,你把那马车弄到哪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