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红英的腿抖得像筛糠,突然想起去年县里开庆功会时,主席台上那个胸前挂满军功章的挺拔身影。
——当时她还跟人嚼舌根,说这当兵的长得真俊……
“啪嗒!”
她手里的搪瓷缸子砸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
完了……
全完了!
她居然当着这位战斗英雄的面,编排他媳妇的闲话?!
张红英眼前发黑,恨不得当场昏死过去。
陆沉看了眼箱子,礼貌地点点头。
可当他开口时,那低沉冷峻的嗓音却让张红英如坠冰窟:“李主任,你们供销社的职工,平时就这种工作作风?”
这句话就像一记闷雷,炸得张红英魂儿都要飞了。
她这才明白过来,自己这次是真的踢到铁板了!
李主任脸色铁青,一把扯下张红英胸前那枚歪到胳肢窝的供销社徽章,字字诛心。
“张红英同志,你工作期间睡大觉,仪容不整,对待群众态度恶劣如泼妇!还公然编造领导亲属名头,私自截留、意图倒卖计划物资!”
“张红英!你眼里还有没有纪律?!还有没有为人民服务这五个字?!”
张红英傻了,豆大的汗珠顺着肥腻的脸颊往下淌。
但识时务者为俊杰,她突然“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哭嚎道:“主任!我错了!您饶我这一回吧!”
女人鼻涕眼泪糊了一脸,精心烫的卷发也散成了鸡窝,哪还有半点方才的嚣张气焰。
围观的群众指指点点顿时炸开了锅。
“活该!”
卖豆腐的老王头狠狠啐了一口:“上个月我来买盐,这娘们硬是说没货,转头就看见她往自己兜里塞!”
“可不是嘛。”
隔壁裁缝铺的李婶撇撇嘴,“我家闺女来扯布做衣裳,她非说布票不够,结果转头就把布卖给了她相好的!”
几个年轻媳妇更是拍手称快。
有个扎着红头绳的小媳妇扯着嗓子喊:“该!让她平时鼻孔朝天!仗着有个当官的爹就作威作福,这回踢到铁板了吧!”
她男人赶紧拽她袖子,却被她一把甩开:“拽什么拽?我早就想说了!”
张红英瘫在地上,肥硕的身子像一滩发臭的猪油。
她浑身抖得像筛糠,脑子里嗡嗡作响。
这下全完了!
不仅铁饭碗要砸,搞不好还要吃牢饭!
她那个当副科长的爹最要面子,要是知道她惹了战斗英雄……
张红英突然想起去年批斗大会上,那些戴高帽子游街的人的下场,她眼前一黑,直接瘫软在地上。
这时陆沉眉头微皱,不动声色地把杨桃桃往身后护了护。
这边,小王干事已经手脚麻利地把杨桃桃之前订的东西都打好了包、话梅糖、江米条、麦乳精,还有那双绣着虎头的婴儿鞋,最后又额外塞了两包水果糖,恭敬地双手递给杨桃桃。
“谢谢同志。”杨桃桃接过沉甸甸的网兜,感觉浑身轻快得像要飞起来。
她故意抬高下巴,连个眼风都没扫向地上那滩烂泥,对着李主任笑得眉眼弯弯:“主任,您可真是为人民服务的好领导!”
李主任擦了擦额头的汗,赔着笑凑到陆沉跟前:“陆营长,您看这事处理的……还满意吗?”
他靠近两步,声音不自觉地放轻:“那个……张红英她爹是商业局的张副科长,您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