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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温柔(1/2)

他是两个世界共同馈赠她的温柔

简单顺从地垂下了手,她没力气再闹了。

舒克递了两张纸给她,简单接过,没有因为对方听到自己哭泣而羞涩,他能安静地等她哭完,已经让她很感谢了。

“我来替钟曼,她去吃夜宵了。”顿了顿,舒克又说,“你那两个同学里面长得白的赶飞机去了。”

我那两个同学中长得白的……哦,韩叙。从措辞上听出他不大喜欢韩叙,但简单无所谓。

舒克:“饿不饿?能吃流食吗?对面粥铺还开着,我去给你买点儿吧。”

“不想吃。我打了葡萄糖,没事。”与其说是饿,不如说是肠胃因为长时间没有进食而不舒适,但这个她也无所谓,“你别守着了,我真的很不好意思,咱们都不认识。”

“以前的确不认识,现在应该认识了。”

她脑子钝了,反应了半天,哦,接机认识的。看到他腿上扣着一本很厚的硬壳书,于是说:“你接着看书吧,困了就去休息。”

“要不我念书给你听吧,如果你还想继续睡的话。”他不好意思地笑了,“学生说在我的课堂上睡得香。”

简单已经很少见到独处的时候不玩手机的人了,也以为一个人在病床前给另一个人念书这种事只会出现在电影里,但不知怎的,她不反感他坐在这儿,甚至觉得有些熟悉和亲切。舒克的声音很好听,简单隐约相信这会助眠,于是缓慢地闭上眼睛,双手交叠放在腹部,躺得宛如告别式上的遗体。

舒克抽出书签,借着床头灯的亮光念给她听:“在冲绳地区,女人不会在夜间走过芭蕉林。如果这样做,据说会看到英俊的男子或妖怪,一旦看到这种东西,女人就会怀孕。受芭蕉精迷惑而生出的孩子,都长着一张鬼一般的脸,并且长有獠牙。如果生出的是这样的孩子,人们会将山白竹的叶子磨成粉,放在水里让孩子喝下去。这样做之后,孩子的喉咙会被堵住,窒息而死。”

简单无奈地睁开眼。

他穿着一件黑色毛衣,领口一圈细格子衬衫露出,沐浴在暖橘色的台灯光中,头发颜色有些浅,目测摸起来很柔软,怎么看都是个正常人。

念的是什么鬼书。

“……他大吃一惊,拔出短刀砍了过去,美女就消失了。第二天,和尚沿着血迹一路寻去,发现一棵被砍倒的芭蕉树。这就是芭蕉精的故事。”

“这是什么书?”简单问,舒克连忙把封面立起来给她看,上面四个大字——妖怪大全。

“水木茂的,日本的鬼怪漫画大师。作者简介里说,他担任过世界妖怪协会会长,”舒克很感兴趣,“我得查一查世界妖怪协会是个什么组织。”

简单:“你接着看吧,不用念了。”

舒克紧张了:“你不喜欢?我来的路上在书店买的,就买了这一本。要不我拿手机找找别的书念给你听?”

舒克内向认真的样子有一点点可爱,妖怪协会也无厘头地帮她消解了一点点灰心,简单牵动嘴角很淡地笑了一下,说:“要开导想自杀的人应该读点儿鸡汤吧?”

“我没觉得你是自杀。钟曼和民宿的工作人员也只说你喝多出了意外,只不过你的同学因为你下午闹着出院而担心你的精神状况。”

舒克顿了顿,问:“你闹,该不会是为了骗镇静剂吧?”

虽然好奇他是怎么猜到的,但简单只是点头:“烦,不想醒。”

“简单。”舒克突然喊她。

“嗯?”

“我叫舒克。”

她想起第一次见面,在钟曼的车里,他也是在莫名其妙的情景对她自报家门。

“就是‘舒克舒克舒克舒克舒克舒克舒克舒克!开!飞!机!的!舒克!’的那个舒克。”

他居然唱了一句,而且拍子和舒克的个数是准确的。是他疯了,还是她的镇静剂致幻?

或许他只是在笨拙地逗她开心吧。

舒克的脸可疑地红了,左耳朵沉浸在台灯的灯光里,他坚持继续说:“我高一是四班的,高二去了三班学文,高三跟着家人去了加拿大。后来就一直念书,现在是助理教授,身高一米八一。嗯……没什么特别的爱好或者特长,平时更喜欢在家里待着,喜欢拼乐高,动手能力挺强的。哦对了,做饭还可以。”

在简单迷惑的目光中,舒克一鼓作气,从椅子旁的双肩包中拿出了一个纯色包装纸裹着的盒子:“送给你的礼物。圣诞快乐。”

简单正要推辞,门开了,钟曼再一次现身于微妙的时机。

简单于是把盒子放在了枕头边,为自己这次生病给钟曼添的麻烦而道歉,因为脑子慢,语速也慢,倒是体现出真诚。钟曼面上还和之前一样爽朗热情,仿佛小作家的事情没发生过。她把特意收在小袋子里的手机、钱包还给简单,把外卖袋子放在床头柜上,说:“大夫说你能吃点儿清淡的,我买了白粥、西蓝花。”

简单看着手机,钟曼应该是在一直帮她充电,锁屏上海量的微信消息、邮件让她不想碰它。她忽然对钟曼说:“能借一下你的手机吗?查个攻略,不会乱翻,也不会突然发狂往地下摔。你要是不放心,可以看着我查。”

钟曼:“既然可以让我看着,那就说明不怕我知道,干脆我帮你查吧。”

简单:“好,你记得你在客厅里玩的那个游戏吧?《勇者斗恶龙Ⅺ》里面有一个角色死了,我要知道她最后到底有没有复活,那个角色叫……”

“薇罗尼卡?”钟曼打断,“死透了,我也没想到,都快通关了也没再出现,跟她妹妹技能合并了。那游戏流程巨长,我实在打不下去了。你问这个干吗?”

简单低下头,良久:“没什么,谢谢了。”

她看着自己的手,因为干燥而粗糙了很多,抚摸着手臂时像陌生人,头发也油油的,回酒店一定要好好洗一下,涂上护肤乳,应该会好起来。她的手和头发都会好起来。

但有什么已经永远地死掉了。即便有一天罗德赛塔西亚像所有梦境一样彻底被遗忘,她不再记得自己失去了什么,她也还是失去了,恒久地承受着失去所带来的痛苦与无人可倾诉的孤独。

钟曼离开后,舒克一直看着她,欲言又止的样子。但简单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没再理会他。他临走前看了一眼呼唤铃:“住院医生很有经验的。”意思是再骗镇静剂也不会给了。

然后他忐忑地瞄了一眼枕边的小盒子,迅速扭头离开了。

房间安静下来。简单没拆礼物,只是默默坐着,手机屏幕显示她有十三个未接来电、海量的微信消息和邮件要处理,她没解锁屏幕,只是默默看着。

她踩在现实世界的大门口,透过门缝一瞥,旧的烦恼与责任还在,新的朋友与希望似乎也出现了,它诱她回来。

简单注视着呼唤铃,伸出手。

钟曼说,薇罗尼卡已经死透了。

她最后只是关掉了台灯。镇静剂的余威让她自然入睡,一夜无梦。

圣诞节中午徐延亮来接她出院。

简单终于把手机解锁,回了爸爸妈妈,扯谎说自己前几天实在太忙,没时间给他们打电话;其他的工作消息她完全没有点开的心思,却还是挑重要的回复了,不方便当着徐延亮的面讲的就用文字,方便的就发语音,给合伙人和大客户单独打电话以示尊重。

她要寻死觅活也该做好善后工作,不应该让任何人因为她突然失联而丢饭碗。在梦里她可以随心所欲,说不走就不走,哪怕可能把命都丢在里面。但人间的日光终归照得她视野清明,每个世界都有规则,她无法身在这里还装作可以逃脱。

于是也联系公司行政,补假条,订好了明天的回程机票。

沿街店铺门玻璃上都贴上了圣诞装饰,只是冬日白天清冷萧索,并没有太多节日气氛。

徐延亮爱讲话,看她好了,又怕她再犯,总想绕回韩叙的话题上找个切入口来劝劝她,被她连番推挡依然不放弃,简单哭笑不得。

罗德赛塔西亚的引力是冒险,她本人的引力是牵挂。前者居然捕捉到了深深沉浸在幸福生活中的徐延亮,后者连差点儿成为朋友却也只不过见过一两次的钟曼都没放过,但是无论哪一种引力,都没把韩叙拉进游戏里。

简单直截了当转开话题,问徐延亮:“你最近没有做什么怪梦吗?”

相比怪梦,徐延亮更觉得这是个怪问题。

简单:“你别管我为什么问,好好想想。”

他叹气:“做啥梦啊,我连睡觉的工夫都没有。我老婆到这个阶段,每天小腿都是浮肿的,她睡不着,我就别想睡,每天给她按啊揉啊的,孕期情绪又爱波动,大半夜拉着我聊天,莫名其妙就开始哭,我就劝,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儿子跟个猴似的,每天五点多就醒了,醒了就来你**蹦,要吃的,要喝的,要看电视……我这一天天的,过的不是人过的日子。”

她猜到了徐延亮会不记得。

“光棍节那天睡得好,睡得特别好。我老婆双十一买东西杀红眼了,脚也不浮肿了,我不到十二点就睡了。孩子早上把他爷爷奶奶都蹦醒了,我都没醒。反正是个周日,他们就带孩子出去玩了,家里就我一个人,一觉到下午五点,睡了十六个小时。”

简单笑了,或许就是那一天。

徐延亮:“人还是得睡得足,我醒了就特高兴,看老婆孩子也顺眼了。”

简单:“梦见什么了吗?”

徐延亮努力回忆了一下:“好像是瘦了,”摸摸脑袋,“头发也挺多。唉,梦里的事不能当真。”

简单低着头:“嗯。”

车开到民宿,简单回房间洗了个澡,又回到车里。徐延亮被钟曼邀请去参加美术馆承办的摄影展开展仪式,怕简单自己待着胡思乱想,一定要拉上她。

他不知道的是,简单已经看过了里面对她而言最重要的作品。在二楼,右边,柱子旁,转角一面一米宽的墙面上,简单闭上眼睛几乎就能看见女孩红红的鼻头和迷蒙的泪眼。

仪式刚结束,展厅还很热闹,嘉宾们在交换联系方式,媒体忙着采访被邀请来的失独家庭代表和主办方,钟曼也在其中。简单经过前台,倒是没见到那个叫小叶的女孩。

“我请小叶去热带散心了,小孩爱钻牛角尖,换个环境,能让她换个角度看事情。”钟曼竟然跟了出来,大大方方地把话说开了,省去了试探和客套。

简单:“整件事情从道义上我无话可说,但我目前还是公司派来的代表,我也无话可说。”

钟曼笑了:“我生气肯定是生气的,但我理解你。工作嘛,钱难挣,屎难吃,谁又能不吃呢?我平时也没少吃。小孩不懂这个道理,因为都是大人给他们往嘴里硬灌,小孩自己总归是问心无愧的,只是不明白大人为什么主动吃还吧唧嘴。”

还是那么生猛。简单笑了,这点儿指责她还是承受得了的。

钟曼话锋一转:“小姑娘吃这么个教训,应该的,以后才能小心点儿。但我不希望她吃完教训就模糊了对错是非。行了,这件事就说到这儿。”

她从前台柜子里拿出一个白色文件袋,递给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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