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瑛说：“我找杜先生有急事，你能不能给他打个电话？”

孙佩豪说：“他到桂生婶那里有重要的事商谈，我不敢打电话。”

唐瑛有些着急坐立不安，事不凑巧，杜月笙不在家里。她不知该如何是好，乘车再到黄公馆，她觉得很为难。上海人都知道黄金荣不太好说话。他的太太林桂生，人称桂生姐，非常泼辣，嫉妒心很强。黄金荣起家多半靠桂生姐出谋划策，很多事情都倚重她。

尽管黄金荣在外边捧优伶睡女人，但从不敢把女人带回家，更不敢提娶姨太太的事。若是有哪个女子胆敢到黄公馆来找黄金荣，打翻了桂生姐的醋坛子，一定没有好结果的。桂生姐曾和黄金荣说过这样的话：“侬想娶新太太，就要先和我离婚。”

唐瑛没办法，再着急的事也只能等杜月笙回来。她试探着问孙佩豪杜月笙到黄公馆所做的事。孙佩豪也没对她隐瞒，讲起这件棘手事情的来龙去脉。她说：“哎，还不是为了露兰春……”

露兰春是最早在上海登台的坤伶，自幼被法租界巡捕房的翻译张师领为养女。张师拜黄金荣为老头子，两人又同在法租界巡捕房任职。露兰春小时候常到黄公馆玩。小时候的露兰春皮肤雪白，样子非常讨人喜欢。她喜欢唱戏，学唱生角，练刀马功夫。

几年下来，学会十几出老生戏，同时兼工青衣。黄金荣与张师夫妇商议，让露兰春到他开设的老共舞台粉墨登场，挂头牌，捧她成为名角。黄老板不惜重金，聘名师，为她排演《宏碧缘》。露兰春色艺俱佳，唱得老共舞台场场爆满，上海的戏迷简直为她着魔，人人争说露兰春。黄金荣又在报纸上为她刊登广告。露兰春最红的时候，声势不在后来的伶王梅兰芳之下。

前几日浙江督军卢永祥的公子卢筱嘉去看戏，露兰春反串小生，饰演《镇潭州》中的岳飞，不知何故，将一段戏文唱走了板。当时台下也有观众听出来了，但慑于黄老板的声势，没人敢吱声。

卢筱嘉精通音律，自然听得清清楚楚，怪叫道：“什么名角，调都找不到，下去啵！下去啵！哇——哈哈！”

露兰春从没受过如此侮辱，心里一酸，眼泪簌簌而下，总算勉强把戏唱完，跑回后台大哭一场。

黄金荣在台下坐镇，本来是来捧露春兰，没料到有人敢喝倒彩，气不打一处来，大喝一声：“哪个不怕死的赤佬敢来这里捣乱，给我打。”

几个打手不容分辩，揪起卢筱嘉的衣领，“噼啪”就是几个耳光，打得他眼冒金星。

卢筱嘉见他们人多势众也不敢硬发脾气，临走摔下一句狠话：“黄金荣，你走着瞧。”

过几日卢筱嘉派了一帮便衣军士，在法租界活抓了黄金荣，将他囚禁在都军府衙门，狠狠地收拾了他一顿，扬言要杀了他。此时正是军阀混战时期，督军掌握着生杀予夺大权，杀一个人很容易。

这几日，杜月笙就是被这件事搞得焦头烂额，找了海格路上范园里的张镜湖老先生去到督军府替黄金荣说情。张镜湖是青帮“大”字辈人物，又做过通海镇守使，威望颇高。他去说情，卢筱嘉正在气头上，根本不买账，虽说客客气气地送出门，也没有答应放过黄金荣。杜月笙很着急，若是再救不出黄金荣，怕是要吃大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