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透过薄纱窗帘，在地板上投下柔和的光斑。

林决明和武藤光子准时出现在西口家位于世田谷区的豪华宅邸前。

按下门铃后，前来开门的依旧是那位笑容可掬的菲律宾籍女佣。

“大林先生，武藤姐，欢迎光临！夫人和姐正在客厅等候。”女佣恭敬地将两人引了进去。

西口家的客厅宽敞明亮，布置典雅。西口柚子正坐在靠窗的沙发上，手里捧着一本书，听到动静，她抬起头，脸上立刻绽放出明亮而惊喜的笑容。

她的气色比上次来时又好了许多，脸颊红润，眼神清澈有神，虽然行动仍有些迟缓，但整个人散发出的活力与之前那个了无生气的女孩判若两人。

“大林先生！光子姐！你们来啦！”西口柚子放下书，试图站起身。

她的动作还有些不稳，但已经不需要人搀扶，自己用手撑着沙发扶手，慢慢地、有些摇晃地站了起来。

“柚子姐，心。”林决明快步上前，虚扶了一下，语气带着赞许，“看来恢复得不错，已经能自己站起来了。”

“嗯！”西口柚子用力点头，笑容灿烂，带着一丝的骄傲，“我现在不仅能站，还能扶着墙慢慢走一段路了！视力也清楚多了，看书不用凑那么近！话……虽然还有点慢，但比以前好多了！”

她话时确实还有些气息不稳和轻微的咬字不清，但表达清晰，逻辑分明。

西口夫人这时也从里间走出来，看到林决明，脸上堆满了感激的笑容：“大林先生！您可算来了！快请坐！快请坐！”

她热情地招呼着，一边吩咐女佣。

“玛丽亚，快去给大林先生和武藤姐倒茶，把昨天新到的那个京都抹茶羊羹也端上来！”

“西口夫人太客气了。”林决明和武藤光子在西口柚子对面的沙发坐下。

“应该的！应该的！”西口夫人坐在女儿身边，握着她的手，眼眶微微泛红，“大林先生，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感谢您才好！要不是您，我们家柚子，恐怕这辈子就那样了……现在看着她一天天好起来，能走能看能，我这心里……真是……”她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

林决明温和地笑了笑：“夫人言重了。这是柚子姐自己生命力顽强，配合治疗的结果。我只是尽了一个医生的本分。”

“您太谦虚了！”西口夫人抹了抹眼角，“看着柚子现在这样，我感觉下学期她不定就能回学校上课了！虽然耽误了一个学期，但只要人能好好的，能回归正常生活，比什么都强！”

寒暄间，女佣端来了精致的茶点和香气浓郁的玄米茶。

西口夫人亲自将茶点推到林决明面前：“大林先生，请用。一点心意，不成敬意。”

林决明道谢后，没有过多客套，开始为西口柚子进行第八次复诊。

他仔细检查了她的瞳孔对光反射、舌苔、脉象，又让她走了几步，做了几个简单的协调性动作。

“嗯，恢复进度比预期的还要好。”林决明满意地点点头，“经络疏通得不错，脑部气血运行改善了很多。视神经和语言中枢的恢复尤其明显。智力认知方面……基本恢复到正常水平了。”

他看向西口柚子，语气转为随意地问道。

“柚子姐，最近还会觉得头晕或者记不起事情吗？”

西口柚子摇摇头，努力清晰地回答：“很少了……就是有时候……想事情想久了，会有点累。”

“那是正常的，大脑恢复需要时间，不能操之过急。”林决明表示理解，然后看似不经意地追问了一句，“那……关于那天在公园发生的事情……有没有想起什么新的细节？比如，是不心滑倒的，还是……有什么别的可能？”

这个问题让客厅的气氛微微凝滞了一下。

西口柚子脸上的笑容淡去，她蹙起秀气的眉毛，努力回忆着，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困惑和挣扎。

“我……我还是想不起来具体是怎么掉下去的……”她缓缓道，声音低了一些，“水边的石头……很滑……我记得这个……但是……是不是有人推我……或者只是我自己没站稳……我真的不确定……”

她抬起头，看着林决明，眼神变得肯定。

“但是！大林先生，我可以肯定！我绝对没有……没有想要自己跳下去的理由！那天我心情很好，还和同学约好了周末去看电影……我没有理由做那种傻事！”

她的语气急切而真诚，仿佛急于证明什么。

林决明点点头，安抚道：“嗯，我相信你。别着急，慢慢想。也许哪天突然就想起来了。现在最重要的是继续巩固恢复成果。”

他不再追问，开始为她进行本次的针灸治疗，取穴以疏通头部经络、安神益智为主。

治疗结束后，西口夫人再次千恩万谢，并递上了一个厚厚的白色信封：“大林先生，这是一点诊金，一百万円，请您务必收下！真的非常感谢您！”

林决明坦然接过，递给武藤光子收好。这时，女佣玛丽亚走过来，低声对西口夫人：“夫人，邮差送来了一个需要您签收的挂号包裹，就在门口。”

“哦，好的，我这就去。”西口夫人连忙起身，对林决明歉意地笑了笑，“不好意思，大林先生，我失陪一下，马上回来。”

“夫人请便。”林决明点点头。

西口夫人匆匆走向玄关。客厅里暂时只剩下林决明、武藤光子和西口柚子。

西口柚子看着林决明，忽然轻声开口，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依恋和挽留：“大林先生……每次治疗完……您总是很快就走了……不能……多坐一会儿吗？”她微微低下头，手指绞着衣角，脸颊泛起淡淡的红晕。

林决明有些意外，笑了笑：“治疗已经结束了啊。难不成，柚子姐还没扎够，想再多来几针？”

“不是不是！”西口柚子连忙摆手，脸更红了，“我只是……觉得每次大林先生都来去匆匆的……我很想……能和您变得更熟悉一点……聊聊天什么的……”她的声音越越，带着少女的羞涩。

林决明被她逗笑了，半开玩笑地：“再熟我也是要收费的哦，柚子姐。”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西口柚子急忙抬头解释，眼神认真，“我没有希望大林先生免费或者做什么好人好事！我只是觉得……和大林先生在一起的时候……感觉很安心，很舒服……”

她双手不自觉地握在一起，低下头，耳根都红了，那副娇羞的模样格外惹人怜爱。

林决明看着她这副情窦初开般的少女情态，心中了然，但只能摇摇头，用温和却保持距离的语气道：

“柚子姐，你这是因为生病在家待得太久了，社交圈变了，容易产生依赖心理。等你身体再好一些，多出去走走，见见朋友，参加一些活动，就不会有这种感觉了。”

他站起身，“好了，我们真的该走了。下次见。”

“大林先生这就要走了吗？”西口柚子也跟着急忙站起来，动作有些踉跄，“茶……茶还没喝完呢……”

“不了，”林决明摆摆手，语气随意，“实话，我不是很喜欢玄米茶的味道。下次跟你妈妈建议一下，可以试试中国的西湖龙井，味道清甜，回味甘醇，更适合女孩子喝。”

他半开玩笑地给出了一个建议，试图让告别显得轻松一些。

西口柚子却坚持道：“我……我送您出去吧！”着，她有些摇晃地朝着林决明走来。

“不用了不用了，”林决明连忙阻止，“你行动还不方便，万一摔了怎么办？好好休息。”

谁知西口柚子非但不听，反而加快脚步，结果一个不稳，轻呼一声，整个人向前扑去——

林决明眼疾手快，连忙上前一步，伸手扶住了她。

西口柚子顺势一把扑进了他的怀里，双手紧紧抓住了他胳膊的衣服。

“你看，多危险。”林决明稳住她，无奈地叹了口气。

西口柚子靠在他怀里，抬起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带着一丝狡黠和依赖，声：“不是还有大林先生在吗？就算摔倒了……大林先生也会给我疗伤的，对吧？”

林决明看着她这副样子，真是又好气又好笑，最终只能摇摇头：“好吧好吧，既然你非要讲这个礼节，那我也不好拒绝。礼多人不怪嘛。”

“礼多人不怪？”西口柚子重复了一遍这个陌生的中国谚语，歪着头想了想，随即笑了起来，“真是有趣的谚语！我记住了！”

于是，西口柚子就这样拽着林决明的一只胳膊，借着他的力，一步一步，慢慢地、坚持地将他送到了玄关。

武藤光子沉默地跟在后面。

来到玄关，林决明换上鞋子，转身对西口柚子：“好了，就送到这里吧。回去好好做康复训练，争取早点完全康复，回学校去。”

“嗯！我会的！”西口柚子用力点头，站在门口，依依不舍地看着他。

林决明和武藤光子转身走出西口家的大门。刚走出几步，身后忽然传来西口柚子清脆而带着笑意的喊声：

“大林先生——！”

林决明停下脚步，疑惑地回过头：“嗯？还有什么事吗，西口姐？”

只见西口柚子扶着门框，脸上绽放着无比灿烂、甚至有些调皮的笑容，大声道：“没事——！就是很想这样，大声地喊一次大林先生的名字——！”

林决明愣了一下，随即失笑，摇了摇头，低声嘟囔了一句：“真是可爱得有点过分了啊……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他朝她挥挥手，转身和武藤光子一起离开了。

西口柚子一直站在门口，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街角，脸上的笑容久久没有散去。

……

前往下一个出诊地点的公交车上，乘客不多。林决明和武藤光子并排坐在靠窗的位置。

窗外风景流转，车内一片安静。

忽然，武藤光子开口了，声音一如既往地平静无波，但问出的问题却让林决明有些意外：

“bOSS。针灸……对于治疗其他类型的脑部疾病，也有效果吗？”

林决明惊讶地转过头，看向她毫无表情的侧脸：“光子，真是罕见啊，你居然会对这种专业的医学问题感兴趣？”他笑了笑，“能不能治，你不是已经亲眼见证了西口姐的整个治疗过程吗？她的情况，某种程度上也算是一种脑损伤后遗症。”

武藤光子沉默了几秒，目光依旧看着前方，声音压低了一些：“我……有一个朋友。她也是脑部出了问题，智力……退化得像是只有四五岁的孩子。不知道……是不是也有希望……”

林决明收敛了笑容，表情变得认真起来：“哦？你居然还有这样的朋友？男的还是女的？”

武藤光子迟疑了一下，回答道：“女的。年纪……比我还大几岁。”

林决明轻轻叹了口气，语气带着一丝同情：“原来光子你也是个有故事的人啊。那她的脑部问题是怎么造成的？如果是先天性的智力障碍，那恐怕……医学也不是万能的，希望非常渺茫。”

“不是先天。”武藤光子摇摇头，“是后来……头部受了重伤。在医院住了半年，出院的时候……就变成那样了。医生……是永久性的脑损伤，无法逆转。”

“头部重伤……”林决明沉吟道，“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两年前。”武藤光子回答。

“两年前……时间还不算太久远。”林决明摩挲着下巴，思考着，“如果是外伤导致的继发性脑功能损伤，理论上，通过刺激和疏通经络，改善脑部气血循环，或许……存在一定的恢复空间。当然，这取决于损伤的具体部位和程度，不能保证。”

武藤光子一直平静无波的眼眸，在听到这句话时，猛地亮了一下！

他倏地转过头，看向林决明，虽然脸上还是没有表情，但眼神中却透出一股前所未有的急切和希冀：“真的？那……bOSS，你可以抽空去给她看一下吗？”

林决明看着他眼中那难得一见的情绪波动，心中微动。

“她现在人在哪里？是谁在照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