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墙外传来的。皇帝好不失望,不用问,这一定是临近人家的家庵之中做晚课的声音,哎缘悭一面他却不知道,今天晚上的种种做作,都是有意安排的
天子年少风流,寡人有疾,寡人好色,是朝中大员无不深知的,而秦淮河是天下有名的艳窟,虽然世易时移,再想找如陈圆圆、柳如是、李香君那般的个中翘楚,青史留名的艳ji已不可得,但江南之地,种种风流手段大有,未必一定要到秦淮河上。
所以,桂良安排总督府上的一个清客,去了一趟浙江,走富春江,到严子陵钓台的古迹,坐的是有名的“江山船”。
这“江山船”从明初以来,就归“九姓”经营,叫做“九姓渔户”。明载大清会典,元末群雄并起,明太祖大败陈友谅于鄱阳湖,他的部下有九姓不肯投降,远窜于浙南一带。明太祖为惩罚叛逆,不准他们在岸上落脚,因而浮家泛宅在富春江上,以打渔为生,九姓自成部落,不与外人通婚。
水上生涯,境况艰苦,打渔以外,不能不另谋副业,好在船是现成的,不妨兼做载客的买卖。严子陵钓台所在地的“九里泷”一带,风光胜绝,骚人墨客,寻幽探胜,自然要讲舒服,所以“江山船”也跟无锡的“灯船”,广州的“紫洞艇”一样,极其讲究饮馔。久而久之,又成了珠江的“花艇”,别有一番旖旎风光。
江山船上的船娘,都是天足,一天两遍洗船,自然不宜着袜,跟男子一样,穿的是浅口蒲鞋,但制作特别讲究,鞋头绣花,所以浙江人称这些船娘,叫做“花蒲鞋头”。
这名清客就是寻了两个花蒲鞋头,带回到江宁,安置在总督府外不远处的一家民宅中,除了花蒲鞋头之外,又到嘉兴走了一遭,以弘扬佛法为名,请来了浙江宁波观江庵的谛月大士,并座下三个伺候香烛的小尼名为佛门大士,实际上佛门五戒,这些人只守其中之四,唯一不守的,就是色戒
把这六个人迎请到江宁,桂良担心其中有什么错漏,又让人找来稳婆,细细验看过,其中一个叫小蟠的花蒲鞋头和两个法名分别叫寒盈,云盈的,都是未经人事的处子,其他三个人虽然不是,但是也是身体健旺,并无隐疾。于是桂良决定,就先以小蟠三个进献,皇帝若是受用了,不妨再把谛月大士几个人拿出来。
上一次肃顺到江宁的时候,桂良特意把小蟠三个人叫了出来,肃顺大为意动,小蟠和她的姐妹也就罢了,谛月四个缁衣青袍,宝相庄严,摘下僧帽,牛山濯濯,受戒的香疤清晰可见,那寒盈和云盈二小尼更是清纯动人到了极致,尤其是眉眼唇间丝毫不带风尘之色他知道江南之地有一些玷污佛门的勾当,只是没有想到,见到了真人,竟是如此令人心旌动摇。
等到桂良命人把几个人领下去,带着一抹微笑望向他:“雨亭兄以为如何可还入得龙目吗”
肃顺想了想:“若说是颜色嘛,自然是百中无一的南地佳丽,只是,主子爷的脾气,燕山老兄有所不知。”
“哦正要向雨亭兄请教。”
于是肃顺为他解释了几句。天子富有四海,予取予夺,臣下送上门来的,早就不再放在心上只有那如同镜花水月一般,看得见摸不到的,才能让龙心喜欢这几年中,肃顺也曾经多方罗致,北地胭脂,南省佳丽,储于府中。偶尔皇上巡幸到此,也不过承欢一二次,就弃入蔽履,再不复当年在热河肃顺府中,宠爱妞妞之后,赐名抬旗那般的情致了。
这样一说,桂良立刻明白了,“那,如雨亭兄所说,小蟠诸女,就安置在瞻园中,要皇上自己发现才好”
肃顺心中好笑,桂良利令智昏,说话都不经大脑了“瞻园是皇上驻跸之地,怎么能有外间女子停留”
“啊是呢我倒忘记了。”桂良绕室蹀躞:“那,雨亭兄以为到底该如何是好呢”
经过查找,找到了一户人家,距离瞻园只有一墙之隔,这里在前明的时候是大学士王锡爵的府邸王锡爵在明史上留下了很浓重的一笔,当然,未必都是很好的评价。这里简单的介绍几句。
其事是在神宗万历年间,万历十年,恭妃王氏生皇长子;四年之后,郑妃生皇三子,万历喜欢郑妃,生育之后立刻晋皇贵妃,古代时候,母以子贵,而同时子以母贵,长子出生,母亲丝毫未获封号,倒是三子出生,其母大获帝心,未来就很有可能为皇三子以幼夺长,继承大统。
当时的大学士,宰相申时行、王锡爵等认为不妥,上疏请立长子为皇太子,万历不准。他的理由是,皇后年纪还轻,若是日后皇后有了孩子,又当如何
这也可以算是一个理由,于是事情便拖到了万历二十一年,王锡爵等再度上章,请皇上早立元子就是皇长子为皇太子,皇帝依旧不准,弄到最后,王锡爵等以求去相争,君臣互相顶牛,一直到万历二十五年,皇帝终于屈服了,立长子为皇太子,其余诸子分别封王。那个郑贵妃生下的皇三子,皇帝觉得委屈了他,便封他为福王,封国在洛阳。
到了万历四十九年,皇帝宾天,皇太子即位,改明年为泰昌元年,谁知道大约是因为做了多年太子,一朝解放,嗣皇帝放纵开来,在热孝之中荒y无度,在位仅仅十天,就得了病,当时朝廷中有个叫李可灼的,官职是鸿胪寺丞,进了一丸丹药,自称是仙丹,其实是从女性经水之中提炼出来的红铅,这是一种壮阳的丹药,正和了嗣皇帝的心意。
用过之后效果很好,嗣皇帝觉得胃口大开,晚上又服了一丸,哪知道到了第二天早上,呜呼哀哉这就是明朝历史中有名的红丸案。其时是九月初一,倒霉是嗣皇帝只坐了一个月宝座,就撒手而去了。接下来的是熹宗,宠信魏忠贤和客氏,把个大明江山更加搞是乌烟瘴气,终于不可救药了。
等到了康熙朝,王家又出了一个鼎鼎大名的大学士,是王锡爵的孙子,名叫王掞音善。有看过电视剧雍正王朝的读者,还记得那个老态龙钟,一门心思为太子求情的老者吗就是这个人。他是康熙九年的进士,和电视剧中的表现全然不同的是,他并不是太子的老师。康熙五十六年,王掞上表,请皇帝三度建储,惹得皇帝龙颜震怒。几乎把王掞杀掉。
康熙年间,太子两度废立,皇帝伤透了心,所以想出一个秘密建储之法,到了康熙五十六年,王掞上表请求皇帝立储,说起来也是私心作祟。
清人修明史,对于其祖父王锡爵力争国本,请求建储的这件事,很是批驳。认为若不是王锡爵等人以求去相争,万历皇帝知道百官不同意自己废长立幼,等到过了几年,或者在临终之时择贤而立,则明朝的气运就有可能另有一番境遇了。
这样的话不能说不对,只是身为后人的,眼看着祖父在官修正史上留下大大的骂名,如何能够甘心所以王掞就想在自己晚年,能够做出一件事来,挽回一点王家的颜面。
奏折呈上去,皇帝以王掞年过七十,官已拜相,格外优容,便留中不发,以为置之不理,自然就无事了。谁知道有个山西道御史,叫陈嘉猷的,连同八个同僚,联名上疏,也是请皇帝立储。
康熙认为王掞建言没有下文,所以指使陈嘉猷几个接力,心中大为不满,便将王掞的奏折和另外几个人的公折一起交内阁议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