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这样一份详明而清晰的奏折,皇帝心中的天平终于倒向了一边。
任命枢廷,关系重大,连阎敬铭也没有料到,自己居然会为龙目看重,以如此重任交托自己还不到四十岁呢见到明发的邸抄之后,回到京城的府里,先吩咐门下,“一切道贺的宾客,尽数推拒,老爷要写折子。”
第二天将折子封奏而上,皇帝和军机处见面之后的第一起,就是把阎敬铭招到了御前,“朕还记得,第一次和你见面的时候,想起来,和昨天一样呢”
“当年臣草茅新进,不识龙颜,种种非礼言行,每每思及,魂梦难安,皇上不以臣粗鄙,反交托一部重责,臣只有殚精竭虑,效死以报,上求不负君恩于万一。”
“你也不必如此自抑。朕既然选定,让你入值军机处,就不会多考虑外间那些人的物议。这番话不但是对朕,更加是对你。”皇帝说道,“军机处是朝廷政令所出之地,关系重大,毋庸朕和你多说,你也有所领悟。朕想和你说的是,选择你入值军机处,虽然还是挂着学习行走的名字,但你在军机处中,还是要秉持在户部那般的刚正之风,政务匡扶朕躬之外,于朝中各种不法情事,也不要有什么隐晦,只要确有实据的话,尽数具折呈报,一切有朕为你做主。”
“是。皇上托付臣下以腹心,臣焉敢为一己私利而有所惜身”阎敬铭感从中来,声音都有点颤抖了,“入值之后,定当以血诚之心上侍君父,不敢有半分游移旁顾之处。”
“你的人品,朕是信得过的,貌丑心正阎丹初啊”皇帝极少有这样面对面的夸赞臣下的时刻,摆手让他站了起来,“上一年你在天津,办理差事,朕很满意。”他说,“总数七百万两银子,比之江宁修建的铁路,似乎省下很多钱呢”
阎敬铭未作他想,以为皇帝是在发感慨,碰了下头,没有说话。“江宁铁路,朕记得是一千四百余万两银子的总计花费,是不是的”
“是,皇上圣记无错,江宁铁路,耗时三年之久,总数在一千四百万两。”
“当初朕还说过,这么多的银子花出去,用了三年时间,方始竣事,不算太多。”他拿过阎敬铭上的奏折,翻看了一下,“如今看来,还是花得太多了。”
“如今朝廷国用日足,这等铁路大工,更是利在千秋后世的宏图伟业,花用靡费了一些,原也是应有之义。”阎敬铭心口不一的奏答,“皇上就不必为这等小事烦劳圣怀了。”
“不上心怎么行呢”皇帝慢吞吞的说道,“一个铁路工程,就多花用了一倍的银子,日后这样的工程全面展开的话,朝廷有多少银子可以供这些人捞的”
这样的话就太深了,涉及其中的人也太多,而且个个位高权重,一旦真的按照皇上的意思动作起来,自己倒霉不提,朝局亦将有极大等到翻覆,故此,阎敬铭连话都不敢说,趴在地上砰砰撞头,亟亟有声。
皇帝心中很有些失望,遗憾的叹了口气,“你下去吧,从明儿个起,就到军机处入值吧。”
阎敬铭心中一阵愧意,抬头看看他,“皇上”
“去吧,去吧。”
第106节暗夜谈心
第106节暗夜谈心
从谌福堂退出来,阎敬铭只觉得胸口一阵一阵发堵,似乎有一股不平之气横亘在那里一样,几乎要怒吼出声,方始痛快
站在殿阁之下,回头看看,阳光明媚中,堂上阴影处有小太监在来回奔走,对于呆站在这里的自己理也不理,阎敬铭一只小眼睛逐渐湿润,他真想再一次迈步进去,向皇上一吐心声,想来这也一定是皇上期盼着的吧
正在犹豫间,忽然听身后有人说话,“丹初兄何思之深耶”
阎敬铭回头看去,脸上扯起了一丝笑容,“啊,是博川老啊怎么,皇上召见”
来人是文祥。咸丰五年的时候,他为了一句话的疏漏,再加以肃顺从旁簸弄,意图整掉他军机大臣的位置,安插怡王入内,文祥自觉不能安于位,为了躲避后续而来的逼迫,自己先一步上折子,请辞了军机大臣的差事,只是在总署衙门挂了个闲职。这一次军机处增补,皇帝居然又一次将他想了起来,让他以旗人之身,入值军机处。今天来,是御前谢恩的。
阎敬铭和文祥不很熟,不过同朝为官,彼此认识而已,想到日后共同入值军机处,倒是应该在此机会亲近一番,“恭喜博老,不及数载之后,重入军机处,自世宗十年,军机处初设以来,博老还是第一份呢”
“哪里。”数载清闲,文祥不同于当年的贾祯、如今的阎敬铭等人,他是真的不愿再淌进这一汪浑水中来了,虽然有君命难违的话,但他今天递牌子请见,却是一定要认真的辞一辞的
听阎敬铭说话,老人苦笑了一下,“丹初兄莫要取笑了。哦,不能和老兄多聊,我得进去了,日后再见。”
和文祥拱手告辞,阎敬铭思忖了片刻,举步直奔二宫门口的军机处值房,正好,载垣几个人正站在门口闲谈说话,已经过了立春的时令,圆明园中桃杏吐蕊,柳丝舒展,正是君须记的柳绿时光,军机处固然是公务繁忙,政令所出之地,但闲暇无事的时候也有很多,趁着着大好光,众人不好在屋中枯坐,由载垣倡议,命听差将座位搬了出来。
御驾不在禁中,规矩也便不是那么严谨,各自的听差上前来,给各自的老爷准备上香茗、茶点,一边说话,一边品着香茗,倒也自得其乐。载垣年纪虽大,眼睛却很尖,一眼瞅见,大声招呼,“阎老兄阎老兄到这边来”
阎敬铭此来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