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敬铭不敢多说,伏地碰头不止,“臣供职无方,未能查奸探宄,上疏廑忧,请皇上恕罪。”
皇帝理也不理他,随手一扔,将卷宗抛到清亮如镜的金阶上,继续在御案上翻找,不一会儿的功夫,又听他说道,“还有这里,征用民夫款项,每日额定供给食水之外,给付现银六钱三分,一月一结;而直隶省呢也只有五钱二分银子。江宁铁路,耗时数载,征用民夫几近百万,你算算,只是这一层之中,为下面的混账行子,就贪墨了朝廷多少银子”
他越说越生气,用力一拍桌案,大声咆哮,“亏你还腆着脸,和朕说当年在户部行以什么清廉之法,户部的司员,能够贪得多少钱国家拨巨额款项,修建铁路,只是这往来账目,如此糊涂,若不是从直隶往来账目中,给朕看出毛病来,你还丝毫不知道”
“皇上息怒,都是臣糊涂,都是臣糊涂请皇上息怒,请皇上息怒”
“朕息什么怒你让朕怎么息怒”皇帝忽的站起身来,鼻息呼呼有声中绕室蹀躞,“这件事不能就这样放过。六福传军机处、内阁、并都察院都御使,副都御使,到慎德堂见驾,快去”
“喳。”六福吓得脸色苍白,答应一声,转身就跑,“等一等”阎敬铭立刻出声拦阻。
“怎么了”
“皇上,江宁铁路,工程浩大,更且靡费繁多,但此刻只凭往来账目之中的数字差别,难以定罪啊”阎敬铭赶忙说道,“况且说,两地民情、民风不同,田地略有差价,怕也是正当之理。若是仅凭这几款,就要入人之罪,臣恐难以尽服天下人之心。”
“更且说,若是大费周章,事后并无所得,岂不是给了旁人以口实”
“什么口实这样巨额花费,难道朝廷就不该查一查往来花用吗”
皇帝的语气虽然很严厉,但在阎敬铭听来,已经知道,他也为自己的话动了心思,当下更放平缓了心情,娓娓奏陈,“皇上,便是如此,又何必着内阁学士、都察院插手其间没的给江苏上下以惊扰之苦,更会令得有罪之人,事先做好准备,若是那样的话,则皇上这一番整肃吏治,并肃清奸宄的圣心,又要落到空处了。”
皇帝沉吟了半晌,“那,你以为此事当如何料理”
“臣想,当简派一员,亲到江苏去,认真查探一番,最好能够联络大工之中往来官员,一旦查有实据,再行施以雷霆,也未必迟晚。”
皇帝双手十指交叉,思忖了片刻,心中做出了决断:“廷寄四川,着四川龙茂道崇实改任上海道,交卸差事之后,即刻入京陛见。”
“是。”
第117节再掀大案2
第117节再掀大案2
肃顺是和崇实同日进京的,两个人都是奉旨回京,一个是改任,一个是述职,却同是居住在贤良馆中。在圆明园递牌子请过圣安之后,各自回到馆中,这才知道,结拜的义兄弟也落脚于此各自大喜,崇实赶忙从居住的庭院中到了肃顺的院中,一进门就大声吆喝,“大哥大哥可在吗”
肃顺也正想去拜访他,听见声音,迎了出来,“二弟哈哈多年不见,一向可好啊”
“给大哥请安。”崇实抢上几步,先自拜了下去,“起来,起来,自家兄弟,何必拘礼”肃顺拉着崇实的手,真心的笑了开来,“来,和我到里面说话”
二人进到堂上,这里不是自家府中,只有几个听差随身伺候,摆上香茗、茶点,兄弟两个隔桌而坐,“来的路上看到了邸抄,从天府之国转任鱼米之乡,二弟的帝眷犹自正盛,我这做哥哥的,也甚是为你高兴啊。”
“皇恩浩荡,真是令我有如坠梦中之感,大哥,你可知道,皇上为何有这番任命吗”
“我哪里知道这半年多来,我一直身在山西,京中之事,即便有书信往来,内情也难以揣度,此事,兄弟真是问道于盲了。”肃顺说道,“不管怎么说,从四川出来,终究是好事。云贵半片天,在那种地方呆得久了,没的把人都呆废了,还是江南好,海内第一膏腴之地,想来数载历练而下,皇上又要重用兄弟了。”
“皇上垂念臣下,更令人惭愧无地,咸丰八年的事情,小弟每每思来,心中惶悚无地身为人臣,蒙主上多年训诫之功,而辜负君父,自甘下流,莫以为甚”谈及上一年的事情,崇实兀自心中慨然,虽然自己自问这一年来在任上所行,不复往日荒诞、疲滑之风,但为了整肃官场,也着实是得罪了不少人,这一次皇上命自己改任上海道,是不是圣心有意保全只是,若是那样的话,自己在四川任上所行的种种改良之法,岂不是又要落得人亡政息的下场了吗
肃顺看他沉吟不语,以为他还在为明日面君时候的奏答而担心,于这个大魁天下的拜弟,他难得的真心关爱,有意岔开话题道,“这一次改调上海,家眷可已经都安置妥当了对了,兄弟,听闻你在任上纳了一房小妾,还是皇上开了金口的可曾与你同来”
崇实脸一红,老老实实的点点头,“不瞒大哥,当初之事,也算是小弟酒后无德,只不过,数载而下,我与红莲,如鱼得水,着实是宾主尽欢”
“怕是更多有鱼水之欢吧”肃顺哈哈大笑起来,向外招呼一声,“来人到我的宦囊中,取六十两银子,到街上去,打一双金镯子来,为如夫人添妆。”
“不行,不行。”崇实赶忙拦阻,“大哥,没有这样的规矩。”
“这是给我的弟妹的,你错非是觉得礼薄,要么就收下。”
这样一说,崇实不好再劝,起身行礼道谢,兄弟两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