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墙之上,在短暂的、因极度震撼而产生的死寂之后,爆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几乎要掀翻夜空的欢呼声!
王爷威武!王妃威武!昭宁关万胜!万胜!
守军将士们看着以往嚣张跋扈、令沿海百姓闻风丧胆的海盗,在自家新式武器面前如此不堪一击,所有的紧张、恐惧,都化作了无与伦比的狂喜、自豪和沸腾的战意!张大力带领的炮兵队,更是激动得热泪盈眶。他们亲手操作的武器,创造了奇迹!
看到没,小子们!张大力抹去眼角的泪水,声音洪亮,这就是王妃给我们的神兵!今夜,我们要让这些海盗知道,什么叫!
而在弩机指挥位,云舒却没有被胜利冲昏头脑。她冷静地记录着每一次射击的效果,不断调整参数:调整仰角,增加两度。左翼敌舰散开太快,需要扩大覆盖范围。她的声音清晰而冷静,不带一丝得意。
李大牛看着云舒,眼中满是崇拜:王妃,您...您是怎么做到的?这种武器,简直是神迹!
云舒摇摇头,目光依然盯着海面:这不是神迹,是科学。杠杆原理、配重系统、抛物线计算...每一个细节,都需要精确到毫厘。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但最珍贵的,不是这些技术和计算,而是那些为此付出生命的人。她的目光望向城墙角落的那块石碑,那里刻着三十七个名字——在建造昭宁关过程中牺牲的工匠和士兵。
在关墙的另一侧,赵铁柱和他的小队也爆发出了震天的欢呼。这位老兵脸上没有太多表情,但眼中闪烁着泪光。十年前失去的兄弟,今夜终于得到了某种程度的告慰。
柱子哥,我们赢了!王小虎兴奋地喊道,那些海盗,根本不是我们的对手!
赵铁柱摇摇头,目光依然警惕:小虎,战争没有这么简单。这只是开始。他指着海面上的残骸,看到那些幸存的海盗了吗?愤怒会让他们更加疯狂。记住,真正的考验,往往在胜利之后。
王小虎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果然,许多小船正在营救落水的海盗,而那些幸存的海盗眼中,燃烧着复仇的火焰。他脸上的兴奋渐渐被凝重取代。
而在炮击的间隙,海盗们并未完全溃败。一些分散的小船开始尝试靠近关墙,弓箭手也发起了反击。密集的箭雨从海盗船上射向城头,虽然大多被盾牌挡住,但仍有几名守军受伤倒地。
医疗队!快!云舒迅速下令,张小虎,带人去救治伤员!记住,按照我们演练的程序,先止血,再包扎!
一个年轻的医疗兵迅速行动起来。这位名叫张小虎的少年,是云舒特别培训的医疗组长,虽然年纪轻轻,但已经掌握了基本的急救技能。他蹲在一个腿部中箭的士兵身边,熟练地用钳子拔出箭头,撒上止血粉,然后用干净的布条紧紧包扎。
坚持住,兄弟,张小虎安慰道,你会没事的。王妃说过,只要及时止血,这种伤不会致命。
伤兵咬紧牙关,汗水从额头滑落,但还是挤出一个笑容:谢...谢谢你,小虎。王妃的药箱...真管用。
这一幕,在城墙上不断上演。云舒设计的标准化医疗流程和便携药箱,正在挽救一个又一个生命。在战争中,技术不仅带来毁灭,也能带来生机。
海面上,海盗舰队已经乱作一团。超过二十艘船只被击沉或重创,海面上漂浮着残骸和哀嚎的落水者。龙啸天的旗舰勉强避开了致命一击,但船体也受损严重。这位纵横海域十年的枭雄,此刻脸色铁青,眼中闪烁着前所未有的恐惧与愤怒。
撤退!龙啸天咬牙下令,所有船只,立即撤退!
然而,就在海盗舰队准备撤退时,墨临渊下达了新的命令:震海炮,继续射击!弩机手,准备火油箭!弓箭手,点燃火箭!今夜,我们要让这些海盗记住,昭宁关不是他们能随意挑衅的地方!
更多的石弹呼啸着砸向敌舰,同时,数百支火箭如同雨点般倾泻而下,点燃了海盗船的帆布和甲板。海面上,火光冲天,惨叫声此起彼伏,景象如同地狱。
城墙之上,欢呼声一浪高过一浪。但云舒却在这胜利的狂潮中,捕捉到了一丝异常。她的目光穿过火光与烟雾,落在了海盗舰队后方——那里,一艘不起眼的小船正悄然调转方向,迅速驶向深海。那艘船上,一面暗金色的龙纹旗帜,在火光中若隐若现。
不对,云舒喃喃自语,龙啸天不会这么轻易认输。他在撤退,但不是溃败...他在保存实力。她迅速走向墨临渊,王爷,我怀疑这只是第一波攻击。龙啸天在试探我们的实力。
墨临渊眉头紧锁,目光同样追随着那艘消失在黑暗中的小船:你说得对。真正的威胁,还在后面。他转身下令,全军不得松懈!保持警惕!这只是开始!
在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中,只有少数人注意到了这个细节。大多数人沉浸在首战告捷的喜悦中,却不知道,真正的风暴,才刚刚开始酝酿。
云舒站在墨临渊身侧,海风吹拂着她的发丝,也带来了硝烟、海水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息。她看着海面上狼藉一片、乱作一团的海盗船队,看着那艘正在加速沉没的首舰,心中没有嗜血的快意,只有一种巨大的、沉甸甸的踏实感——她的知识,她数个月来的呕心沥血,终于化为了守护的力量,保护了这座关隘,保护了身后的万千生命。
墨临渊侧过头,目光穿透面甲,与她交汇。激战方酣,他眼底却有一丝难以察觉的、只为她流露的柔和与赞许。这位铁血王爷,从未像此刻这样,真正理解了什么是力量——不是刀剑的锋利,而是人心的凝聚;不是城墙的高度,而是信念的坚定。
云舒迎着猎猎海风,望向那片被震海炮连绵不绝的怒吼所统治的海域,那一声声炮响,沉重、威严,充满了力量感,仿佛沉睡的巨龙发出的咆哮。她轻声道,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墨临渊耳中,也仿佛在向这片海域宣告:
听,这便是昭宁关的龙吟。
仿佛为了印证她的话,又一轮炮石带着更加凌厉的呼啸,如雨点般向着已经开始溃逃的敌舰追袭而去。那破空之声,混合着守军的欢呼与海盗绝望的哀嚎,共同奏响了一曲属于新生防线的、宣告自己时代到来的、铿锵有力的战歌。
然而,就在这胜利几乎触手可及的当口,在舰队后方,那艘不起眼的小船上,一个身着黑袍的神秘人,正冷眼望着燃烧的海面。他的面容隐藏在兜帽下,只露出一个线条冷硬的下巴。当看到昭宁关城头那连绵不绝的炮击时,他的嘴角勾起一丝诡异的笑容。
有意思,他的声音低沉沙哑,仿佛砂纸摩擦,云家的后人,竟然掌握了这种技术。看来,计划需要调整了。他从怀中取出一枚特制的信号弹,轻轻点燃。
信号弹升空,在夜空中炸开一朵暗红色的花朵。这并非求救,而是一个讯号——一个针对昭宁关、针对云舒、针对整个沿海防线的,更加庞大的阴谋,正在缓缓展开。
而在昭宁关城头,云舒突然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悸。她抬头望向夜空,正好看到那朵暗红色的信号花缓缓消散。她的心猛地一沉——这信号,她认得。在她的前世,在那个充满权谋与背叛的世界里,这是某个神秘组织的标志。
王爷,她的声音罕见地带着一丝颤抖,我们惹上的,可能不只是海盗。
墨临渊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夜空已恢复平静,只余下燃烧的海面映照出的红光。他的手,不自觉地握紧了剑柄。今夜的胜利,或许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远处的海面上,残存的海盗船正仓皇撤退。但在这混乱中,一双双充满仇恨的眼睛,正紧紧盯着昭宁关高大的城墙。今夜,他们记住了这座关墙,更记住了那个站在城头、指挥若定的身影。
战争,从未真正结束。它只是,换了一种方式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