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龙殿的议事尘埃落定后,萧炎随古元踏上古族禁地“星穹台”。这座台宇矗立于古界灵脉之巅,通体由采自龙脉深处的上古龙玉雕琢而成,每一块玉砖都凝着亿万载的龙气,台中央十二根盘龙柱拔地而起,柱身刻满细密如蛛网的星纹,似是从远古星河中拓印而来,柱顶托举着一方琉璃穹顶,穹顶内星云翻涌,时而有细碎的星子坠落,在半空化作流光消散,那是古族以星辰之力维系的结界,而天幕——这封存着远古八族至强者残魂的秘境,便藏在这穹顶之后的虚无之中。
晚风卷着古界特有的清冽气息漫过星穹台,带着龙玉的温润与星辰的冷意,拂动萧炎的衣袍。他立在台边,目光凝望着穹顶之上若隐若现的光影,指尖的异火微微跳动,映得他眼底的沉郁愈发浓重,却又有一丝不甘的希冀,如暗火般烧着:“古族长,若是……若是天幕之中的萧玄先祖能现身,哪怕只是一缕完整的残魂,有他坐镇,魂族那点阴谋,我们又何惧之有?”
萧玄,这三个字如一道烙印,刻在每一个萧族后裔的骨血里。这位萧族史上最接近斗帝的至强者,当年离斗帝境仅一步之遥,却遭魂族以阴毒至极的“蚀帝蛊”暗算——那蛊虫专噬帝道本源,悄无声息地毁了他的帝路,也让鼎盛一时的萧族,最终落得分崩离析的下场。萧炎攥紧了拳,掌心的异火灼得皮肉微痛,他能清晰感受到血脉深处与萧玄的联结,那是跨越万载的共鸣,是此刻他面对魂天帝步步紧逼的棋局,唯一能抓住的底气。
古元闻言,沉默良久,抬眼望向星穹台中央的盘龙柱,眼底掠过一抹复杂的情绪——有对故人的惋惜,也有对现实的无奈。他抬手拂袖,周身磅礴的金色龙气如涨潮的海水,铺天盖地涌向十二根盘龙柱,龙气触碰到柱身的星纹,瞬间激发出漫天星辉,那些星纹如活过来一般,顺着柱身蜿蜒攀升,发出细碎的龙吟。琉璃穹顶轰然洞开,一道横贯天地的光幕自穹顶垂落,光幕内星河倒卷,时光的气息扑面而来,如同一道连接古今的通道——这便是古族的天幕,里面封存着远古八族无数至强者的残魂与本源印记,而萧玄的残魂,便藏在这天幕最深处,若非古族念及与萧族的旧谊,破例以星辰之力维系,早已消散于天地间。
“天幕之中,残魂皆靠星辰本源之力维系,”古元的声音沉沉响起,如古钟撞在星穹台的玉砖上,余音绕梁,“萧玄先祖的残魂沉寂万载,本源早已濒临溃散,能否相见,全看你的机缘,也看萧族血脉的感召。”他抬手,一股温和却磅礴的龙气裹住萧炎的身形,缓缓推向那片浩瀚的天幕,“切记,天幕深处的本源之力极为驳杂,远古残魂的执念、未竟的战意皆藏于其中,你需守住本心,莫要被先祖的残念所扰,更不可沉溺于过往的憾事。”
萧炎颔首,深吸一口气,周身紫黑异火腾起,化作一道流光,义无反顾地踏入了天幕。甫一进入,一股磅礴浩瀚的远古气息便如潮水般将他包裹,那气息里有斗圣的威压、帝境的余韵,还有远古战场的血腥与苍凉。四周是无边无际的星雾,雾色如淡银,翻涌间隐约可见无数道模糊的身影,皆是远古各族的至强者残魂——有的身披战甲,手持神兵,似仍立于千军万马之前;有的盘膝而坐,周身道韵流转,似还在冲击那遥不可及的帝境;有的怒目圆睁,似还在与魂族的阴邪缠斗。他们的气息虽淡,却依旧带着睥睨天下的狂傲,哪怕只是残魂,也足以让寻常斗圣心胆俱寒。
萧炎循着血脉深处那丝若有若无的联结,朝着星雾最浓郁的方向走去。每一步落下,脚下都似有时光的涟漪扩散,星雾翻涌得愈发剧烈,远古的厮杀声、兵刃碰撞声、先祖的低语声如潮水般在耳边回响,仿佛能看见萧族鼎盛时的荣光,看见萧玄冲击帝境时的决绝,也看见蚀帝蛊发作时,他眼中的不甘与绝望。萧炎咬着牙,以异火护住识海,以坚定的心神压下所有纷扰,他知道,此刻稍有松懈,便会被这些残念吞噬,永远困在天幕之中。
不知走了多久,脚下的星雾骤然散尽,一片空旷的星河秘境出现在眼前。秘境四周是旋转的星轨,中央是一方由星核凝成的石台,石台上,一道身着玄色龙纹长袍的身影盘膝而坐。那身影极为虚幻,似有若无,却透着一股睥睨天地的气势,眉眼轮廓与萧炎有七分相似,只是更添了几分历经岁月的沧桑,与俯瞰众生的狂傲——正是萧玄的残魂。
“后辈萧炎,拜见先祖。”萧炎躬身行礼,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甚至微微发颤,血脉深处的联结在此刻达到了极致,他能清晰感受到萧玄残魂中那股近乎枯竭,却依旧傲立天地的帝境气息,那是一种触手可及,却又遥不可及的力量。
萧玄缓缓睁开眼,那双眸子如沉寂了亿万年的星河,无半分波澜,却似能看透萧炎的所有心思——他的不甘、他的希冀、他对父亲的牵挂,还有面对魂天帝的无力。他抬手,一道无形的力量缓缓托住萧炎,免去了他的跪拜之礼,声音苍老却有力,如洪钟大吕撞在萧炎的心头,震得他识海微微发麻:“不必多礼,你身上的萧族血脉,比我预想的更纯粹,也更坚韧。当年我败于魂族之手,萧族分崩离析,本以为萧族的帝路已断,却未想,万载之后,竟还有你这样的后辈,能走到这一步。”
“先祖,”萧炎抬眼,目光灼灼地望着萧玄,眸中满是孤注一掷的恳求,甚至带着一丝卑微,“魂天帝已集齐七枚古帝玉,欲开启古帝洞府,夺取斗帝传承,如今中州危在旦夕,我虽有破局之心,却无破局之力。求先祖赐下一线生机,若是能复活您,以您的实力,定能碾压魂族,护中州万千生灵周全!”他字字恳切,周身斗气都因情绪的激荡而翻涌,紫黑异火几乎要冲破体表,“只要能复活您,哪怕让我付出所有,哪怕折损阳寿,我都心甘情愿!”
萧玄闻言,缓缓摇头,唇角勾起一抹带着遗憾的苦笑,那笑容里有对帝路的不甘,也有对现实的清醒,还有对后辈的疼惜:“复活?谈何容易。”他抬手,指尖掠过虚空,星雾随之翻涌,似在诉说那段尘封的过往,“当年我冲击斗帝失败,魂族的蚀帝蛊早已侵入我的本源,将我的帝道根基啃噬殆尽,连肉身都化作了飞灰。如今这缕残魂能留存至今,全靠古族天幕的星辰之力维系,早已油尽灯枯,连完整的意识都难以维持,纵使你有通天手段,能集齐天下奇珍,也无法逆转生死,重塑我的肉身与本源——生死有命,帝路无常,这是我当年未能勘破的道,也是你需明白的理。”
萧炎的心脏猛地一沉,如坠冰窖,一股难以言喻的失落瞬间将他包裹。他踉跄着后退半步,撑在身侧的玄重尺发出一声低沉的嗡鸣,眼中的希冀一点点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浓重的绝望:“难道……难道真的没有办法了吗?”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甚至有了几分颤抖,“魂天帝步步紧逼,十日之后的断魂涯,他以我父亲的性命相胁,要我交出萧族古帝玉。我既要救父亲,又要护古帝玉,还要对抗魂族布下的天罗地网,仅凭我一人之力,真的能做到吗?”
“你能。”萧玄的声音陡然变得斩钉截铁,那股属于至强者的威压骤然释放,震得四周的星轨都微微震颤。他看着萧炎,目光里满是对后辈的期许与信任,还有一丝属于萧族的狠劲:“魂天帝算准了你重情重义,算准了你会陷入两难,却算漏了一样东西——萧族血脉里的韧性,与置之死地而后生的狠劲。我虽无法复活,无法亲自出手助你,却能给你一样东西,助你破局。”
话音落,萧玄抬手,掌心缓缓凝聚起一团璀璨的银色光芒。那光芒并非斗气,也非异火,更非魂煞,而是一种纯粹到极致的精神本源——那是天幕最核心的力量,是古族以亿万星辰之力,耗费万载光阴凝练的天幕本源,也是维系所有远古残魂的根本。这团银色光芒甫一出现,四周的星雾便疯狂震颤,一股浩瀚到难以想象的灵魂威压铺天盖地而来,压得萧炎几乎喘不过气,识海阵阵刺痛,可灵魂深处,却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悸动,仿佛这股本源,本就该属于他。
“这是天幕本源,”萧玄的身影愈发虚幻,轮廓开始变得模糊,声音也渐渐变得微弱,却依旧字字清晰,如刀刻般印在萧炎的心底,“我沉寂万载,早已将这股本源炼化三分,融入了萧族的帝道感悟。如今赠予你,它能助你淬炼灵魂,打破灵魂之力的桎梏,让你触碰到那唯有斗帝才能企及的帝境灵魂。”他的目光望向秘境之外,似能穿透天幕,看见魂族的嚣张,看见中州的危机,“萧炎,记住,斗帝之路,从来都不是靠先祖庇佑,而是靠自己一步一脚印踩出来的。魂天帝想要斗帝传承,想要中州的万里江山,你便用这股本源,突破帝境灵魂,以魂破势,以势破局!萧族的后人,从不会向阴邪低头,更不会让先祖的荣光蒙尘!”
话音未落,萧玄的残魂化作点点星光,如飞蛾扑火般融入那团天幕本源之中。银色光芒如潮水般涌向萧炎,瞬间钻入他的识海,一股沛然莫御的灵魂之力,如海啸般在他的识海中炸开。萧炎只觉脑海中嗡鸣作响,仿佛有万千惊雷同时炸响,无数远古的传承记忆、灵魂修炼的至理,还有萧玄毕生的帝道感悟,如决堤的洪水般涌入他的脑海——那是萧玄对灵魂之力的理解,是他冲击帝境时的心得,是他与魂族缠斗时的经验,每一缕记忆,都如一把钥匙,撬开了萧炎灵魂深处的桎梏。
他的灵魂之力,原本停留在斗圣巅峰,此刻在天幕本源的滋养与淬炼下,开始疯狂攀升。萧炎来不及多想,盘膝坐在星河秘境的石台上,强行压下识海的剧痛,开始闭关炼化这股浩瀚的本源之力。他的识海之中,原本的灵魂之火只是一团尺许大小的紫黑色火焰,此刻被银色本源之力包裹,火焰疯狂暴涨,从尺许到数丈,从数丈到数十丈,最终化作一片遮天蔽日的火海,火海之中,银色星辉如游龙般穿梭,与紫黑异火交融,散发出令人心悸的气息。
灵魂之力的突破,远比斗气突破更为凶险。每一次攀升,都似有一柄无形的巨锤,狠狠敲打他的灵魂本源,痛得他浑身痉挛,冷汗浸透了衣衫,连牙关都咬出了血,可他死死撑着,不肯有半分退缩。萧玄的话语在他耳边回响,父亲虚弱的咳嗽声在他心头震颤,魂天帝的威胁如利刃悬顶,古族、雷族、炎族的期许,天府联盟万千修士的安危,所有的执念与决心,都化作了他炼化本源的动力,支撑着他在无边的痛苦中,一点点啃噬着这股本源之力。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一日,或许是三日夜,当识海之中的灵魂之火彻底稳定下来时,一股远超斗圣境界的灵魂威压,从萧炎体内轰然爆发。这股威压,带着天幕本源的浩瀚,带着萧玄残魂的傲骨,更带着萧炎自身的决绝,如一颗星辰骤然炸裂,瞬间席卷了整个天幕。威压所及之处,远古残魂的虚影纷纷震颤,星雾倒卷,星轨停滞,那是一种触碰到“帝境”门槛的威压——那是唯有斗帝强者,才能拥有的灵魂境界。
萧炎缓缓睁开眼,眸中星河流转,原本的紫黑异火瞳色里,多了一抹璀璨的银色星辉,如藏了整片星空。他能清晰感受到,自己的灵魂之力,已然突破了斗圣的桎梏,踏入了前所未有的帝境。识海之中,灵魂本源不再是一团火焰,而是化作了一片浩瀚的星空,每一颗星子,都是一缕凝练到极致的灵魂之力,每一次心念转动,都能引动四周的天地能量,哪怕是远在万里之外的魂煞气息,都能被他清晰捕捉,甚至能透过天幕,看见古界的流云,听见万龙殿的龙吟。
他缓缓起身,玄重尺入手,尺身的玄铁寒芒映着他的脸庞,那脸庞上早已没了半分绝望,只剩下一往无前的决绝。他望向天幕之外的方向,那里是断魂涯的方向,是父亲被困的方向,也是魂天帝布下陷阱的方向。十日之后的断魂涯,魂天帝布下的天罗地网,在他眼中,已然不再是九死一生的死局——有了帝境灵魂之力,他足以看破魂族所有的阵法陷阱,足以以灵魂撼动斗圣级别的强者,足以在万魂深渊之中,护住自己与父亲的神魂,甚至,能让魂天帝为他的阴谋,付出惨痛的代价。
而这一切,不过是开始。
萧炎抬手,一抹紫黑异火与银色星辉交织的光芒掠过指尖,他的身影化作一道流光,朝着天幕之外疾驰而去。他萧炎的反击,从突破帝境灵魂的这一刻起,便已拉开了序幕;而魂天帝的末日,也将从十日之后的断魂涯,正式开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