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忧民刚走进观察室,一个身材微胖、穿着警服的中年男子就快步迎了上来。乔安邦脸上堆满笑容,眼角挤出深深的鱼尾纹,热情地握住常忧民的手:常局!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安邦啊,常忧民也露出亲切的笑容,用力回握,好久不见了。听说你在这干得不错啊?他环顾四周,打量着观察室里的设备,这条件比咱们当年在市局时可强多了。
乔安邦连忙摆手:哪儿的话,都是老领导栽培得好。他示意手下倒茶,亲自接过茶杯递给常忧民,记得当年在刑侦支队,要不是常局您带着我破获那起连环抢劫案,我哪有今天啊。
乔安邦是看守所的所长,也是常忧民的老部下他知道无事不登三宝殿的道理,这回答也算是滴水不漏。
常忧民在观察椅上坐下,接过茶杯吹了吹热气: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不过说起来,那会儿你可是队里最拼的一个,三天三夜不睡觉都能扛得住。
还不是跟您学的。乔安邦在旁边的椅子坐下,掏出烟盒递过去,记得有一次跟踪嫌疑人,您在车里蹲了整整一个星期,最后成功端掉整个犯罪团伙。那案子办得真漂亮!
常忧民接过香烟,任由乔安邦为他点上,深吸一口后缓缓吐出烟圈:现在想想,那会儿虽然辛苦,但真是痛快。哪像现在...他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整天文山会海的。
乔安邦会意地点头:是啊,现在办案规矩多,程序繁。不过...他压低声音,只要老领导有需要,我乔安邦还是当年那个拼命的愣头青。
两人相视一笑,烟雾在观察室里袅袅升起。透过单向玻璃,可以看见审讯室里空着的椅子,仿佛在等待着某个重要人物的登场。这番看似随意的家常话,已经为接下来的行动铺平了道路。
常忧民缓缓吐出一口烟圈,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监控屏幕:说起来,最近你们这应该收押了个叫李有志的嫌疑人吧?海州那边送过来的。
乔安邦正在倒茶的手微微一顿,随即若无其事地继续动作:是有这么个人。省厅特别交代要单独关押,说是涉及重要案件。他将茶杯轻轻放在常忧民面前,常局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随便问问。常忧民用杯盖轻轻拨弄着浮起的茶叶,似乎真的只是随意问问那么简单,听说这个李有志牵扯进丁仪伟的案子了?
乔安邦的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他起身走到门口,确认门关好后才压低声音:老领导,这个李有志确实是块烫手山芋。吕征厅长特意交代过,没有他的手令,谁都不能提审。
常忧民轻笑一声,放下茶杯:安邦啊,咱们认识多少年了?我常忧民是那种不懂规矩的人吗?他站起身,走到单向玻璃前,只是这个案子...牵扯面太广。上面希望尽快结案,免得夜长梦多。
乔安邦面露难色,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警服扣子:可是吕厅长那边...
吕征现在人在海州,常忧民转身,目光如炬,等他知道的时候,案子早就办结了。到时候...他轻轻拍了拍乔安邦的肩膀,功劳簿上少不了你这一笔。
两人对视片刻,空气中弥漫着无声的较量。乔安邦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他掏出手帕擦了擦:常局,不是我不帮忙,只是这手续...
特殊案件,特殊处理。常忧民从内袋取出一个信封,轻轻放在桌上,这是相关文件。安邦,想想你家里的老母亲,还有正在上大学的孩子。这个忙,你不会不帮吧?
乔安邦的手指在警服扣子上来回摩挲,眉头紧锁:常局,不是我不识抬举,只是这风险...他欲言又止,目光闪烁不定。
常忧民不慌不忙地又点起一支烟,透过袅袅青烟观察着对方的表情:安邦啊,听说京海市巡特警支队的一把手位置还空着?他看似随意地说道,这个岗位,可是很多人盯着呢。
乔安邦的呼吸明显急促了几分,但他仍强作镇定:是啊,要求太高,合适的人选难找。
要求高是自然的。常忧民缓缓吐出一个烟圈,既要政治过硬,又要业务精通,还得懂得...灵活应变。他特意在最后四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两人之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乔安邦的喉结上下滚动,眼神不自觉地瞟向桌上的那个信封。他掏出手帕,再次擦了擦额角的汗珠。
常局,他的声音有些发干,您觉得...我能胜任这个岗位吗?
常忧民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论资历,论能力,你都是最合适的人选。只不过...他故意顿了顿,现在竞争激烈,光有能力还不够,还得有人替你说话。
乔安邦深吸一口气,终于下定了决心。他拿起桌上的信封,仔细收进内袋:我这就去安排提审李有志。不过...他压低声音,必须在我全程监控下进行。
当然。常忧民满意地点头,规矩我懂。等这个案子办妥了,巡特警支队那边...我会亲自向胡书记推荐。
两只手紧紧握在一起,彼此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心照不宣的默契。这场交易在无声中达成,两个老狐狸各取所需,只剩下审讯室里那个还蒙在鼓里的李有志,即将成为这场权力博弈的牺牲品。
在这座看守所最深处的单人监室里,李有志正蜷缩在冰冷的铁板床上。监室只有四平米见方,墙面是斑驳的灰白色,角落里嵌着一个不锈钢马桶,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的刺鼻气味。
他穿着蓝色的囚服,编号037的字样已经有些褪色。这些日子以来,他的生活就是在这方狭小空间里日复一日地等待——等待提审,等待律师,最终等待宣判。有时他会盯着天花板上的水渍出神,那些蜿蜒的纹路像极了他悲剧的人生轨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