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极寒的夜空中，一道黯淡的星光挣扎着划过天际，如同耗尽最后力气的萤火，摇摇晃晃地坠向星脉山脉的怀抱。正是前往生死之隙的星穹速驹。它失去了来时的璀璨夺目，表面布满冰霜与细微的裂痕，嘶鸣声微弱而痛苦，最终在星脉圣所的广场上迫降，滑行了一段距离后，终于彻底静止，光芒熄灭。

巨大的动静惊动了圣所内所有焦灼等待的人。

最先冲出来的是诺拉·暗焰，她的心几乎跳到了嗓子眼，珊瑚色的头发在夜风中凌乱。紧接着，阿斯莫德、莉维娅、洛德拉姆、瓦尔基里、维伦娜、托尔以及巨魔猎手们全都涌了出来。

当看到星穹速驹舱门打开时，所有人的呼吸都为之一窒。

首先出现的，是凯兰·铁影。这位北境的泰坦巨人，此刻却需要扶着舱门才能勉强站立。他庞大的身躯佝偻着，原本古铜色的皮肤变得灰暗，布满蛛网般的细密裂纹，仿佛一尊即将风化的石像。他那一头狂野的须发，竟已变得一片灰白，脸上是难以掩饰的、深入骨髓的疲惫，嘴角还残留着金色的血痂。唯有那双眼睛，虽然黯淡，却依旧燃烧着不屈的意志。他怀中，紧紧横抱着一人。

是奥德尔·冥渊！

与凯兰的惨状形成鲜明对比，奥德尔静静地躺在他臂弯里，脸色不再是死寂的灰败，而是一种冰冷的、却焕发着生机的白皙。他呼吸平稳悠长，胸口规律地起伏，皮肤上那些狰狞的裂痕已消失无踪，仿佛只是陷入了一场深沉的睡眠。一种内敛而强大的能量波动，正从他体内缓缓复苏。

“爷爷！”

“凯兰！”

“奥德尔！”

惊呼声此起彼伏。诺拉第一个冲了上去，泪水瞬间模糊了视线，她看着凯兰惨烈的模样，又看向他怀中安然无恙的奥德尔，巨大的喜悦和心痛交织在一起，让她几乎无法言语。

“没事了…小子…救回来了…”凯兰看着冲来的众人，尤其是泪眼婆娑的诺拉，扯出一个艰难却无比欣慰的笑容，声音沙哑得如同破锣。他小心翼翼地将奥德尔递向莉维娅，“快…带他去…好好休息…冥神老儿…手段可以…”

话未说完，他庞大的身躯晃了晃，终于支撑不住，向前栽倒。阿斯莫德和托尔同时上前，稳稳地扶住了他。

“快！扶凯兰前辈去疗愈室！用最好的生命精华！”洛德拉姆急忙喊道，声音带着颤抖。众人手忙脚乱却又井然有序地将两位归来的英雄送往圣所深处。

奥德尔被安置在原来的静谧疗愈室，莉维娅和维伦娜亲自看护。而凯兰则被送入另一间能量更加充沛的疗养室，由阿斯莫德亲自出手，调动星脉地脉的生命能量为其疗伤。

这一夜，星脉圣所无人入眠。

数日后，凯兰在阿斯莫德不惜代价的救治和自身强大的泰坦体质下，终于脱离了危险，虽然本源受损严重，需要漫长的时间恢复，灰白的须发也无法逆转，但性命无忧，力量也在缓慢回升。他醒来后第一件事，就是询问奥德尔的情况。

而奥德尔，在沉睡了三日之后，终于苏醒了。

这一次的苏醒，与之前任何一次都不同。

他睁开眼，灰银色的眼眸不再是涣散或虚弱，而是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与深邃，只是那平静之下，似乎多了一些难以言喻的东西。他没有立刻起身，而是静静地躺在那里，眼中数据流无声地闪烁，仿佛在进行一次全面的系统自检与信息整合。

守在一旁的诺拉第一时间发现了他的苏醒，激动得差点打翻手边的水杯。她冲到床边，张了张嘴，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口，最后只化作带着哭腔的一句：“你…你醒了？！”

奥德尔的目光转向她，定格在她因熬夜和哭泣而略显红肿的眼睛上，沉默（运算）了大约两秒钟，然后用那恢复平静的声线回答：“生命体征已稳定。核心能量恢复至67.3%。自检完成。”

他的语气依旧平淡，但诺拉却敏锐地感觉到，那平淡中少了一丝以往的绝对冰冷，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温度？

“是凯兰爷爷！他把你从生死之隙背回来的！他为了你，差点…”诺拉迫不及待地想要告诉他一切。

“我知道。”奥德尔打断了她，灰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数据流光，“昏迷期间，外部信息片段已记录。凯兰·铁影…消耗泰坦本源精血，作为能量锚点，换取冥神莫菲斯的干预。行为模式：超高风险，不符合逻辑效率最大化原则。但…结果：有效。”

他顿了顿，目光似乎穿透了墙壁，望向凯兰疗养室的方向，低声补充了一句，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更新某个核心定义：“此行为…定义为‘牺牲’。数据已归档，优先级：最高。”

诺拉怔住了，看着奥德尔那认真分析的模样，又是心疼又是好笑，眼泪却流得更凶了：“你这个笨蛋！谁要你分析这个！我们是担心你！怕你醒不过来了！”

奥德尔将目光转回诺拉脸上，看着她汹涌的泪水，灰眸中再次出现短暂的运算停滞。他似乎在处理一个极其复杂的悖论。过了一会儿，他抬起手，有些生硬地、尝试性地，用指尖轻轻拂去她脸颊上的一滴泪珠。

“水分与盐分的混合物。排出频率与流量异常升高。”他陈述着客观事实，但动作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笨拙的轻柔，“根据现有数据分析，此现象与‘担忧’、‘喜悦’等情感变量高度相关。诺拉·暗焰，你的‘高频波动’…是因为我吗？”

诺拉彻底呆住了，感受着他指尖那微凉的触感，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脸瞬间红到了耳根，连哭都忘了。

就在这时，疗愈室的门被推开，脸色依旧苍白但精神好了很多的凯兰，在托尔的搀扶下，走了进来。看到苏醒的奥德尔和床边呆立的诺拉，凯兰咧嘴笑了起来，虽然虚弱，却充满了豪气：“哈哈哈！好小子！可算醒了！老子这身骨头，没白折腾！”

奥德尔看向凯兰，灰眸中的数据流再次加速，他试图坐起身，被莉维娅轻轻按住。

“凯兰·铁影，”奥德尔看着他，用极其认真的语气说道，“根据记录，您为拯救本机，付出了巨大代价，生命本源损耗61.3%。此恩情…已超出常规逻辑偿还范围。奥德尔·冥渊，欠您一条命。”

凯兰大手一挥，毫不在意：“少来这套！老子乐意！再说这种话，老子把你扔回生死之隙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