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局档案室的铁门推开时,扬起的灰尘在阳光下连成光柱。孙建军带着两个年轻民警蹲在铁架前,面前堆着十几本泛黄的车辆登记册——1998年的记录全靠手写,蓝色墨水晕在纸页上,有的字迹已经模糊到辨认不清。“当年全县登记的机动车才三百多辆,大部分是单位的货车和摩托车,私人轿车没几辆。”孙建军手指划过“城关镇粮站”那栏,“重点查粮站周边三个村的摩托车,尤其是42码胶底鞋可能对应的车主。”
民警小李翻着登记册,指尖沾了层灰:“孙队,你看这个,1998年6月,刘志远在镇农机站登记过一辆红色嘉陵摩托,车型是Jh70,可7月份之后就没年检记录了!”孙建军立刻凑过去,登记页上“刘志远”三个字写得歪歪扭扭,地址栏填的正是粮站附近的民房——可往下翻,却没找到车辆报废或过户的记录,“这摩托说不定是作案后处理了,得查当年的废品站回收记录。”
另一边,老郑带着人去了粮站旧址附近的老居民区。82岁的张大爷坐在院门口的竹椅上,手里攥着缺了口的搪瓷茶缸,回忆起1998年的夏天:“那晚我起夜,听见粮站方向有摩托车响,‘突突突’的,像是没装消音器,往东边跑了。”他皱着眉想了半天,“没看清颜色,只记得车灯特别亮,好像还载了两个人,后座的人手里拎着个黑袋子。”
“东边是哪?”老郑追问。张大爷指了指巷口:“顺着这条路走,能到河边的废弃砖厂,当年不少人在那藏东西。”可等民警去砖厂勘查,只找到几片生锈的铁皮和满地碎石——二十多年的风雨早把痕迹冲得一干二净,连疑似的轮胎印都没留下。
办公室里,陆野趁着系统运算的间歇,正对着幸存者老李的笔录反复琢磨。笔录纸上“蒙面人说话带本地口音”“动作快,催着‘拿钱’”的字句被他用红笔圈出,旁边写着“熟悉环境+目标明确=提前踩点”。他又翻到足迹分析报告,“重心偏左”四个字重心偏左,可能是长期体力劳动导致的肌肉代偿,比如搬运、建筑工人。”
“刘志远1997年因盗窃释放,1998年在粮站附近租房,还登记过摩托,”陆野把这些信息填进侧写框架,“经济窘迫(刚出狱无稳定收入)、熟悉地形(暂住地离粮站近)、有作案前科(盗窃升级抢劫)、体貌特征吻合(右脚踝骨折致跛足)——几乎全对上了。”他抬头看向孙建军,“现在就缺他作案时的直接证据,还有同案的王虎、李兵在哪。”
傍晚时分,去市局技术队的同事小张抱着检验报告回来,脸色有些难看:“孙队,陆哥,衣物纤维就是普通涤纶,当年粮站职工、周边居民都穿这种;纽扣是小商品市场批的,一毛钱三个,没法溯源。”他把报告放在桌上,“技术队说,当年的物证保存条件有限,没法提取到更多信息了。”
办公室里瞬间静了下来。孙建军看着桌上的车辆登记册和检验报告,手指在“刘志远”的名字上顿了顿:“大家别急,至少我们缩小了范围——刘志远的嫌疑最大,等系统筛查完,说不定能找到他现在的去向,还有王虎、李兵的线索。”老郑也跟着点头:“当年没找到刘志远的暂住记录,现在找到了,就是进步,总比瞎忙活强。”
陆野端起桌上的热水,喝了一口——水已经凉了,却让他清醒了几分。他看向窗外,夜色渐浓,系统还在后台运行,【剩余筛查量:5%】的提示在意识里闪烁。他知道,现在的每一分等待,都是在与二十多年的时间赛跑,而那枚残缺的指纹、那辆消失的摩托、那个跛足的身影,都在等着数据筛查给出最后的答案。
小张收拾报告时,不小心碰掉了陆野的笔记本,纸张散落一地。孙建军弯腰帮忙捡,看到其中一页写着:“1998.7.12案核心矛盾:粮款是农户血汗钱,凶手为钱灭口,必然会隐藏身份、处理赃款——排查刘志远出狱后五年内的银行流水、异地消费记录。”他把笔记本递还给陆野,眼里多了几分认可:“等系统出结果,咱们就从这查。”
办公室的灯亮了一夜,车辆登记册、笔录、检验报告摊在桌上,像一堆等待拼接的拼图。每个人都在默默梳理线索,偶尔交流几句,声音压得很低——大家都在等,等那场跨越二十年的数据大海捞针,能捞出最后一块拼图,让1998年那个夏天的真相,终于有机会浮出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