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
“快!通知楼下的人包抄!他跑不了!”
“小心!他极度危险,可能有武器!”
我的手因为严重脱力和剧烈的摩擦,已经是一片血肉模糊,臂力正在急速耗尽,手指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距离地面还有一段令人绝望的距离,但我感觉我快要抓不住了……视线开始模糊,重叠,黑暗从四周侵蚀过来……
不!不能放弃!还没到绝路!还没到!
就在这千钧一发、意识即将被黑暗吞噬之际,我的脚踝似乎触碰到了什么坚硬而狭窄的突起物——是二楼窗户外沿那道突出的、水泥材质的防水挡板!一个救命借力点!
求生的本能让我用尽这具身体里压榨出的最后一丝气力,双脚猛地在那狭窄的挡板上一蹬!同时,一直死死攥着布索的双手,因为反作用力和意志的瞬间松懈,骤然松开!
身体如同断了线的风筝,向着地面加速坠落,但高度已经因为刚才的借力而大大降低!
“砰——!”
我重重地、结结实实地摔落在楼下冰冷坚硬的水泥地面上。落地瞬间,我凭借着残存的战斗本能,下意识地蜷缩身体,努力做了一个蹩脚的、不完全的翻滚动作,试图缓冲那巨大的冲击力。
即便如此,巨大的冲击力依然如同一柄沉重的铁锤,狠狠砸在我的全身。左腿先是传来一阵钻心的、骨头错位般的剧痛,紧接着是一种令人窒息的麻木感,可能是旧伤加剧,甚至可能骨折了。胸腔内气血疯狂翻涌,喉咙一甜,一口压抑不住的鲜血直接喷溅在冰冷的地面上。眼前彻底一黑,无数的金星乱闪,意识在彻底湮灭的边缘疯狂徘徊。
“在那边!他掉下来了!快!”楼上的光束和楼下迅速逼近的、嘈杂的脚步声如同追魂的鼓点,从两个方向向我合围而来。
疼……无处不在的、深入骨髓和灵魂的剧痛,像是无数张饥饿的嘴,要将我彻底吞噬、撕碎。但我知道,现在倒下,失去意识,就真的完了。所有的努力,所有的坚持,都将化为乌有。
我猛地、狠狠地一咬舌尖,剧烈的、尖锐的刺痛如同电流般窜过大脑皮层,让即将彻底涣散的意识强行凝聚起来。我挣扎着,用未受伤的右腿和同样伤痕累累的双手,支撑着几乎完全散架的身体,摇摇晃晃地、极其艰难地从地上撑了起来。左腿完全无法受力,传来一阵阵撕裂般的痛楚,只能无力地拖在身后。每动一下,都仿佛牵扯着全身每一处伤口,每一个关节,冷汗如同瀑布般浸透了我早已湿透的衣衫。
我背靠着冰冷粗糙的墙壁,剧烈地、破风箱般地喘息着,肺部如同被撕裂般疼痛。听着从通道两头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的脚步声和呼喊声,我知道,最后的考验来了。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头不断上涌的血腥味,猛地按下了一直死死攥在手中的强光手电筒的开关,将最强烈、最凝聚的光束,如同利剑般对准了通道入口最先出现的、那名冲在最前面的警卫的眼睛!
“啊!我的眼睛!”猝不及防的强光直射,让那名警卫瞬间发出一声痛呼,下意识地抬手死死遮挡住视线,脚步也为之一顿,甚至撞到了身后的同伴,引起了一阵小小的混乱。
就是现在!这争取来的、可能只有两三秒的宝贵空隙!
我没有选择向他们冲去,那是以卵击石,自投罗网。我拖着完全无法用力的残腿,用尽这具身体里最后压榨出的、如同回光返照般的气力,猛地扑向通道另一侧,那里有一个半人高的、装满废弃玻璃输液瓶和塑料器材的绿色大型垃圾桶!
在警卫们视觉尚未恢复、后续人员还未完全堵死通道的这短暂空隙,我借助扑倒的势头,用肩膀和身体的全部重量,狠狠地撞向了那个沉重的垃圾桶!
“轰隆——哐当——哗啦啦——!”
垃圾桶应声而倒,里面的玻璃瓶、塑料管、针筒等废弃物倾泻而出,滚落一地,发出巨大的、混乱不堪的声响,瞬间在狭窄的通道中央形成了一片危险的、难以迅速通过的障碍区!
“小心!有玻璃!”
“避开!别扎到!”
“他过去了!快追!从另一边绕!”
制造混乱,阻碍追击!我没有回头,甚至没有去确认这一击的具体效果如何。求生的本能驱使着我,利用这争取来的、或许只有十秒不到的宝贵时间,拖着几乎失去知觉的左腿,凭借着对周围环境本能的判断和对黑暗角落的极致利用,如同受伤的野兽,一头扎进了医疗楼后方更深处、更复杂、光线更加昏暗的绿化带和杂物堆放区之中!
身后,是警卫们气急败坏的呼喊声、小心翼翼绕过或试图清理障碍物的嘈杂声,以及更多人员调动、甚至犬吠加入搜索的喧嚣,编织成一张巨大的、令人窒息的追捕之网。
我的意识在剧痛、失血和极度疲惫的边缘剧烈徘徊,视线模糊而晃动,只能依靠着最原始的求生本能和残存不灭的意志,在黑暗中深一脚浅一脚地、踉跄而艰难地移动着,将自己卑微的身影隐藏进更深的、更浓重的阴影里。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烧红的炭火和尖锐的碎玻璃上。
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重的血沫和肺部灼烧般的痛楚。
但我知道,我暂时……逃出来了。从病房的绝境,从追捕的罗网中,用这具残破不堪的躯体和最后燃烧的意志与机智,完成了一次近乎不可能的、鲜血淋漓的、代价惨重的绝地反击。
然而,这仅仅是开始,是坠入另一个更大、更黑暗漩涡的开始。前方的黑暗,更加浓重,更加危险,更加未知。从这一刻起,追捕我的,将不再只是一个隐藏的杀手,而是……整个我曾经无比熟悉、并誓死效忠的系统。
我靠在一棵冰冷粗糙的树干上,艰难地喘息着,抹了一把嘴角不断溢出的、温热的鲜血,回头看了一眼身后那片被无数灯光、喧嚣和追捕决心所笼罩的区域,眼中只剩下冰冷的、如同极地寒冰般的决绝,和一丝劫后余生、却前路茫然的空洞。
然后,转身,拖着这具几乎报废的、每一步都承受着酷刑的身躯,踉跄着,摇晃着,却异常坚定地,一步一步地,消失在黎明前最深、最浓、最寒冷的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