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就这么算了!要审判!要让所有人都看着!看着这些带来死亡和毁灭的家伙,得到应有的下场!不是枪毙!那太便宜他们!要让他们……让他们也尝尝什么叫耻辱!什么叫……赤身裸体,一无所有!”
赤身裸体?!
这个词如同惊雷,在所有人耳边炸响。连赵铁山都愣住了。
苏木晴猛地捂住了嘴,眼中闪过一丝骇然,随即又变成一种深切的悲哀。她明白了老人的意思。那不是字面意义上的肉体暴露,而是一种象征——剥去他们那身代表科技与力量、带来傲慢与毁灭的“外壳”(无论是动力装甲还是那身制服),将他们最本质的、与人类无异的脆弱形态,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暴露在所有被他们伤害过的人面前!这是一种精神上的“裸奔”,一种对侵略者威严最彻底的践踏和最极致的羞辱!
人群骚动起来。有人觉得老人说得对,血债必须血偿,尤其是这种形式的“血债”;有人觉得太过激,有违人道;更多人则是茫然,被这突如其来的要求冲击得不知所措。
凯因少校的处理器高速运转着。他分析着“赤身裸体”这个词汇的多重隐喻,试图理解其在不同文化语境(尤其是遭受创伤的群体中)可能引发的心理效应。羞辱,公开羞辱,作为一种惩罚和威慑手段,在历史上并不罕见。但其效率和对后续秩序重建的影响,需要复杂评估。他注意到,人类指挥官们似乎陷入了短暂的决策困难。
就在这时,一个清晰、冷静,甚至带着一丝奇异探究意味的声音,通过凯因少校身上未被完全解除的、基础的发声装置(模拟人类声带)传了出来,虽然音量不大,却奇异地压下了现场的骚动:
“我方投降代表,凯因,请求发言。”
所有人都看向他。
赵铁山沉吟片刻,点了点头。
凯因少校转向激动不已的杨老,用他那平板的、缺乏起伏的语调说道:“根据您的提议,公开的羞辱性仪式,作为对‘新纪元’军事单位过往行为的‘审判’与‘惩罚’。此提议,基于情感诉求与象征意义,而非国际公约或效率原则。”
他顿了顿,冰蓝色的眼眸扫过主席台,扫过愤怒的人群,最后落回杨老身上。
“如果此仪式,被判定为有助于平息幸存者群体的负面情绪熵增,促进社会心理创伤愈合,并建立符合你们价值观的‘正义’认知,从而提升战后管理效率与稳定性……”
他的声音依旧没有任何感情,但说出的内容却让所有人目瞪口呆:
“那么,在确保基本生存需求与最低限度尊严的前提下,我方投降人员,可以接受作为‘特殊观礼团’,配合完成此项……仪式流程。”
他微微颔首,补充道:“前提是,流程需明确、可控,且不会导致不可逆的生理或心理伤害。数据表明,过度非理性的羞辱可能引发不可预测的对抗反应,降低后续整合可能性。”
死寂。
绝对的死寂。
战俘……同意被羞辱?还一本正经地讨论流程和效率?
杨老举着拐杖,僵在那里,脸上的愤怒都凝固了,变成了彻底的茫然和……一丝荒诞。他拼尽余生怒火提出的、带着血泪的控诉与惩罚,竟然被对方用讨论实验流程般的语气“接受”了?
赵铁山和苏木晴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震动与一丝寒意。这些“新纪元”的士兵,他们思考问题的方式,果然与人类截然不同。耻辱、尊严这些概念,在他们看来,似乎是可以量化、可以权衡的“变量”。
而战俘方阵中,一些士兵的脸上也露出了细微的波动,那并非反抗或愤怒,而是一种更深的困惑——对自身处境,对指挥官的决定,对人类行为的无法理解。
特殊的“观礼团”……即将见证,并亲身参与一场由他们自己“同意”的、史无前例的“审判”仪式。
这受降仪式,注定不会平静落幕。一股更加诡异、更加令人不安的气氛,开始在场地上空弥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