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嗓音沙哑得像是吞了一把沙砾，这是他今天第一次开口。

西南战区，特战训练基地。

林骁刚下直升机，螺旋桨卷起的风把他的作训服吹得猎猎作响。

机要参谋递过来一个封着火漆的牛皮纸袋，上面印着“绝密-024”的字样。

撕开封口，里面只滑出来一张照片。

照片的边缘已经泛黄卷边了，那是一个老靶场。

七个穿着旧式作训服的军校学员勾肩搭背地站在一起，笑得没心没肺。

站在最中间的两个，一个是年轻得不像话的秦翊，另一个是周维。

那是他们第一次摸枪的时候。

林骁把照片翻过来，背面有一行快褪没了的钢笔字，笔锋锐利得像是要划破纸背：

赢的人背全部债。

林骁的手指在那行字上摩挲了两下，指腹被粗糙的纸面磨得生疼。

他没说话，转身走到那个半人高的防火保险柜前，把照片塞进了最底层的暗格，然后重重地拍上了那扇厚重的铁门。

“通知教导队。”林骁转过身，脸上的表情冷得像块铁，“启动‘守灯计划’。”

“啊？”参谋愣了一下，“那个对抗模拟……不是说太残酷了吗？容易让新兵产生心理阴影。”

“残酷？”林骁扯了扯嘴角，眼神里却没有半点笑意，“在这个世界上，有些人的脑子是会被偷走的。如果不学会怎么守住自己的记忆，上了战场，他们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

“是！”

深夜，疗养院档案室。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陈旧纸张发霉的味道。

秦翊没有开灯。黑暗对他来说，才是最安全的掩体。

他独自坐在那排巨大的铁皮柜前，腿上摊着一本厚厚的名册。

那不是盲文书，但他读得很顺畅。

他的指腹在每一个凸起的名字上划过，速度很慢，像是在抚摸故人的脸。

那是“战场清明·残响共感”行动的所有参与者名单。

这里面的一大半人，都已经变成了烈士陵园里的石头。

手指停在了一个名字上。

陈铮。

秦翊的手指顿住了。

掌心那道早上抠破的伤口大概是结痂了，这会儿被纸张一蹭，痂皮又裂开了。

一滴温热的血珠落了下来，正好砸在那个名字旁边。

墨水遇水化开，混着那滴血，在纸面上晕染出一道红黑相间的痕迹。

因为纸张纤维的走向，那痕迹并没有散开，而是诡异地向斜上方延伸出去，看起来就像是一个鲜红的箭头。

指向下一页。

秦翊似乎感觉到了纸面湿度的变化。

他缓缓抬起头，空洞的眼眶对着虚无的黑暗，像是那里站着千军万马。

“你们想让我闭眼，觉得只要我看不见，这事儿就算翻篇了。”

他对着空气喃喃自语，声音很轻，却在空旷的档案室里撞出了回音。

“可你们不知道，我现在才真正睁开了。”

窗外，第一缕阳光像一把利刃，狠狠地刺破了厚重的云层，照亮了档案室角落里堆积如山的纸质卷宗。

那些纸张早已受潮泛黄，脆弱得仿佛稍微用力一碰，就会碎成一地齑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