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工太谦虚了！您这样的专家，我们请都请不来！”李卫国心中念头飞转，脸上却露出热情的笑容，“您能来我们这小地方指导，是我们的荣幸！不知道陆工对什么方面感兴趣？”

陆文瀚扶了扶眼镜，语气依旧平实：“我看了些报纸上的报道，也听以前的同事提过一些。你们的产品，特别是新出来的‘青瓷’系列，设计上很有想法，工艺上也下了功夫。我这次来，其实最想看看你们的生产线，特别是质量控制和工艺管理的实际情况。至于发挥余热……我这个人，也就懂点技术和生产管理，如果你们不嫌弃，能让我参与些具体工作，哪怕是当个顾问，我也很乐意。”

他没有提任何职位或待遇要求，只说自己懂技术和生产管理，想来“看看”、“参与”。

李卫国的心跳不由得快了几分。这不正是合资公司总经理最需要的核心素质吗？懂技术，能管生产，而且来自省城，有一定的视野和高度。性格耿直，在需要协调中外双方关系的岗位上或许是个短板，但如果有得力的副手辅助呢？而且，他这种主动上门、不摆架子的姿态，也让人心生好感。

“陆工愿意指导，我们求之不得！”李卫国当机立断，“这样，陆工，您远道而来，先安顿下来，休息一下。下午，我亲自陪您去我们的两个厂区看看，特别是新厂区。您有什么问题，尽管问，有什么建议，也尽管提！至于具体工作……我们正在筹备一个新的合资公司，正是急需您这样经验丰富的专家坐镇的时候。咱们先看，看完再聊，您看怎么样？”

陆文瀚看着李卫国诚恳而果断的态度，眼中闪过一丝意外，随即点了点头：“好，客随主便。那就麻烦李总了。”

下午，李卫国推掉了所有其他安排，亲自陪着陆文瀚，从老厂区的手工车间，到新厂区的半自动化流水线，从原料仓库到成品检验区，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陆文瀚果然是个内行，看得非常仔细，问的问题也都在点子上，从皮料分级的依据，到缝纫机的针距校准频率，再到质检标准的执行细节，甚至随口就能说出某些设备的型号和常见故障点。

李卫国一边陪同介绍，一边暗自观察。陆文瀚与老师傅们交流时，态度谦和，能说到一块去；看到年轻工人操作不规范时，会温和地指出，并示范正确方法；看到新设备和新工艺时，眼中会闪现出浓厚的研究兴趣。他的专业素养和对生产一线的熟悉程度，毋庸置疑。

参观结束后，回到办公室，陆文瀚沉吟片刻，说道：“李总，说实话，你们能做到这个程度，很不容易。管理很扎实，工人素质也不错，新设备的利用率也高。但我也看到一些问题，比如不同工序之间的衔接还可以更优化，质量数据的追溯体系还可以更完善，部分工艺标准的细化程度不够……”

他提出的问题，恰恰是赵德柱他们正在头疼的、在向更现代化管理迈进过程中遇到的瓶颈。

李卫国心中大定。他不再犹豫，开门见山：“陆工，您的眼光真毒，这些问题正是我们想解决的。实不相瞒，我们和沙特客商合资的新公司‘东方匠心’正在筹备，需要一个既懂技术生产，又能统筹管理、搭建现代化体系的掌舵人。我觉得，您是最合适的人选！不知道陆工愿不愿意，挑一挑这副担子？”

陆文瀚显然没料到李卫国会如此直接地发出邀请，而且是这样重要的职位。他沉默了一会儿，没有立刻回答，而是问道：“李总，合资公司情况复杂，中外双方理念不同。这个掌舵人，恐怕不好当。你需要一个什么样的总经理？”

李卫国直视着他的眼睛，郑重地说：“我需要一个能把产品做好、把生产管好、把团队带好的总经理。技术是根，质量是命，这是底线。在这个基础上，去理解市场，去适应规则，去做好沟通。不需要八面玲珑，但需要专业、公正、有担当。我相信，真金不怕火炼，好的产品和管理，本身就是最好的沟通语言。至于具体的协调和支持，公司和我个人，都会全力做你的后盾。”

陆文瀚听着这番话，镜片后的眼神微微闪动。良久，他缓缓吐出一口气，脸上露出了今天第一个比较明显的笑容，带着一种如释重负和找到方向的轻松。

“李总，你这话，说到我心里去了。我这个人，确实不太会搞那些虚的，就认准了技术和质量。既然你这么信任，这副担子……我试试看。”

峰回路转，柳暗花明。一个意外的访客，一次坦诚的交流，一个关键岗位的人选，就这样在看似偶然中，被确定下来。李卫国知道，这仅仅是开始，陆文瀚能否胜任，合资公司前路如何，仍是未知。但至少，最关键的拼图之一，已经找到了它可能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