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诚立刻挺直腰板,神色一凛,恭敬应道:
“大人请讲!卑职定当尽力!”
欧阳旭轻叹道:“我如今身在此处,最放心不下的,便是随我一同前来、此刻正在城中馆驿等候的内眷。”
“她们皆是女流,突闻我被下狱,必定忧心如焚,惶恐不安。”
“可否劳烦你,悄悄去一趟馆驿,找到我的内眷,告知她们……”
欧阳旭顿了顿,才用坚定柔和的语气接着说道:
“告知她们,我欧阳旭在此一切安好,并未受刑受苦,让她们不必过于担忧,更不要因我之事而冲动行事,以免落入他人圈套。”
“告诉她们,安心等待,最多三日,我必然能安然走出这牢狱,与她们团聚。切记,让她们稳住心神,勿要自乱阵脚。”
闵诚听完,毫不犹豫地躬身领命,语气斩钉截铁:
“卑职领命!大人放心,此话卑职定当一字不差,亲自带到馆驿,当面告知尊夫人!绝不会假手他人,走漏风声!”
见欧阳旭再无其他嘱咐,闵诚也不再耽搁,朝着欧阳旭再次一揖,便迅速转身离开了牢房。
细心地重新锁好牢门,虽然欧阳旭的镣铐已开,但人还在牢内,表面功夫需做足。
然后快步走向甬道口。
离开前,他特意叫来了两个看起来比较老实可靠的年轻狱卒,低声叮嘱了几句,大意是让他们好生照看欧阳御史,若御史有什么合理的吩咐,比如要喝水、要笔墨等,尽量满足。
但绝不能让任何人,特指周世宏和李文翰二人及其手下接近或为难欧阳旭。
安排好这些,闵诚才匆匆离开牢狱,朝着馆驿方向而去。
这一切,让独自留在牢房中的欧阳旭,心中感叹更甚。
这世道,虽有不公,有奸佞,但终究还是有好人在默默坚守着心中的道义。
……
却说闵诚依照欧阳旭的嘱咐,怀着既紧张又郑重的使命,快步走出府衙侧门,沿着街道,径直朝着欧阳旭所居住的馆驿方向而去。
他步履匆匆,神色肃然,心中只想着尽快将欧阳御史的平安口信带到,好让欧阳旭的内眷安心。
然而,他并未察觉到,自他走出府衙不远,一道轻灵如燕、几乎与街边阴影融为一体的身影,便悄然跟上了他。
这身影正是被赵盼儿安排出来,暗中查探欧阳旭情况、并伺机观察府衙动向的顾凝蕊。
她原本在府衙外围的隐蔽处观察,正好看到闵诚这个狱头打扮的人行色匆匆地独自离开府衙,方向并非回家或办寻常公事,而是朝着馆驿这边来,心中顿时生疑。
联想到欧阳旭此刻正被关押在府衙牢狱,而此人又是从牢狱方向出来的,顾凝蕊立刻提高了警惕,施展轻身功夫,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
一路尾随,见闵诚果然直奔馆驿所在街区,且神色间并无鬼祟,反而有些焦急,顾凝蕊心中的疑虑更重。
她耐心等待着,直到看见闵诚来到馆驿大门外,略微张望了一下,似乎准备找人通报或是直接进入寻找主母赵盼儿。
不能再等了!
顾凝蕊身形一闪,如同鬼魅般从街角阴影处掠出,轻盈地落在闵诚面前,恰好挡住了他进入馆驿的去路。
她一手已悄然按在腰间软剑的剑柄上,俏脸含霜,目光锐利如电,紧盯着这个陌生的狱头,冷声喝问:
“站住!你是何人?鬼鬼祟祟来此,想做什么?”
声音清脆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寒意。
闵诚正全神贯注想着如何通报、见到欧阳夫人该如何说话,骤然被一个身影拦住去路,吓得浑身一个激灵,下意识后退了半步。
待定睛一看,见拦住自己的是一位身着劲装、容貌秀丽却目光冰冷的年轻女子,他很快便认出,这女子似乎是之前跟随在欧阳御史身边的那位女护卫之一。
他心中稍定,连忙拱手,态度客气地解释道:
“这位姑娘,莫要误会!在下闵诚,是浔阳府衙牢狱的狱头。”
他表明身份,接着急切地说下去:“在下并非歹人,而是奉了欧阳御史之命,特来此地,为他传话给他的内眷!有紧要口信需当面告知欧阳御史的诸位娘子!”
“还请姑娘行个方便,代为通传一声,或者让在下进去面见夫人?”
言辞恳切,目光坦荡。
顾凝蕊听后,眉头却蹙得更紧,眼神中的警惕丝毫未减,反而冷笑一声:
“哼!奉欧阳官人之命?一派胡言!欧阳官人此刻身陷牢狱,如何能命你前来?”
“你休想用这等拙劣的伎俩来欺骗我!说!是不是那周世宏、李文翰,或者那个狗屁钦差派你来此,意图对欧阳官人的内眷不利?想将她们诓骗出去,或者抓起来作为要挟?!”
她思维敏捷,瞬间想到了最坏的可能,身上隐隐散发出凌厉的气息,大有一言不合就要动手的架势。
闵诚见这女护卫根本不信,反而误会更深,急得额头冒汗,连连摆手,语气更加焦急地解释道:
“不是的!姑娘,您真的误会了!在下绝非受人指使来行不轨之事!”
“在下确实是受欧阳御史亲口所托!御史大人他……他在牢中一切安好,只是担心夫人担忧,才特意让在下前来传话安抚!”
“姑娘若不信,可随在下一同去见欧阳御史的娘子,在下当面将御史大人的原话转述,若有半句虚言,任凭姑娘处置!”
说话间,闵诚急得脸都有些红了,只恨自己嘴笨,无法立刻取信于人。
就在两人在馆驿门口僵持不下、气氛有些紧张之际,院中的顾怜烟因为一直保持着高度警觉,率先听到了外头不同寻常的低声争执。
她心思缜密,动作却迅捷无声,立刻放下手中的事务,如同一阵轻风般,悄无声息地掠至馆驿门内,透过门缝向外看去。
只见妹妹顾凝蕊正拦住一个身穿狱卒头目服饰的中年男子,两人似乎在激烈地争辩着什么,妹妹的手还按在剑柄上。
顾怜烟心下微沉,但并未慌乱。
她轻轻推开一丝门扉,身形一闪,便已出现在顾凝蕊身侧,动作行云流水,毫无声息。
她先是迅速扫视了一下四周环境,确认没有埋伏或其他可疑人物,然后才将清冷的目光投向一脸焦急的闵诚,同时低声向身边的妹妹询问道:
“妹妹,怎么回事?此人是谁?”
她的声音平稳,却带着一种能让人冷静下来的力量,手也自然而然地放在了随时可以出击的位置。
姐妹二人一左一右,隐隐形成了合围之势,虽未拔剑,但那股经过生死历练的肃杀之气,已让闵诚感到呼吸一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