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声停止，仓库里弥漫开硝烟和血腥的混合气味。干警们迅速上前控制现场，确认司机死亡，然后将吓瘫的韩淑珍、面如死灰的柴永贵及其手下全部铐了起来。

刘副局长快步走到顾知行身边，查看他的伤势。“顾教授！你怎么样？”他语气带着关切和后怕。顾知行忍着痛，摇了摇头：“皮外伤，不碍事。刘局，这次多亏你们来得及时。”

“我们也是接到匿名线报，说这里可能有重大案情，没想到……”刘副局长目光复杂地看了一眼被押走的韩淑珍和柴永贵，又看向惊魂未定的晓燕，“这位就是林晓燕同志吧？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都先跟我们回局里做个笔录。”

在公安局灯火通明的询问室里，晓燕捧着一位女警递过来的热水，双手依旧止不住地颤抖。她断断续续地，将如何与韩淑珍“认亲”，如何被逼到绝境，又如何与柴永贵设下“假方子”的局，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顾知行在一旁补充，并出示了香港传来的关于韩淑珍真实身份的传真。

刘副局长听着，脸色越来越凝重。他沉吟良久，才缓缓开口：“林晓燕同志，你的遭遇，我们很同情。但是，你和柴永贵合谋设局，这种行为本身，也是违法的。”

晓燕的心沉了下去。

“不过，”刘副局长话锋一转，“考虑到你们是被逼无奈，而且是对方诈骗、暴力在先，加上顾教授和苏老这边也反映了情况，我们会酌情处理。现在问题的关键，是那个韩淑珍，以及她背后可能牵扯的更大势力。”

他拿起那个装着“假方子”的文件袋：“这东西，现在成了重要物证。韩淑珍不惜动用亡命之徒，甚至可能勾结内部人员，也要得到它，说明她背后的指使者，所图甚大。这恐怕已经不单单是一桩商业纠纷或者诈骗案了。”

他看向晓燕，语气严肃：“林晓燕同志，为了你的安全，也为了配合我们彻底查清此案，我建议你和顾教授，暂时留在局里安排的招待所，不要随意露面。等我们撬开韩淑珍和柴永贵的嘴，理清线索再说。”

晓燕茫然地点了点头。她知道，自己已经彻底被卷入了这场看不见硝烟的战争漩涡中心，无法脱身了。

她和顾知行被安排在公安局内部招待所的一个房间里。顾知行手臂的伤口已经由局里的医生做了包扎，并无大碍。两人相对无言，心情都无比沉重。

夜色深沉，窗外省城的灯火依旧璀璨，却照不进两人心头的阴霾。

“晓燕，”顾知行打破了沉默，声音有些沙哑，“对不起，是我没保护好你，还把你也卷进了这么危险的事情里。”

晓燕摇了摇头，脸上是超越年龄的疲惫与平静：“顾同志，别这么说。是俺自己选的这条路。俺只是没想到……这人心，能坏到这个地步。”

她望着窗外，喃喃道：“冯师傅要是知道，他留下的方子，惹出这么多风波，流了血，甚至……死了人，他在九泉之下，该有多难过……”

顾知行沉默了片刻，忽然问道：“晓燕，经历了这么多，你还想……把‘桂香斋’办下去吗？”

晓燕猛地转过头，看着顾知行，昏暗的光线下，她的眼睛却异常明亮，像两颗被泪水反复洗涤过的黑曜石。

“办！为啥不办？”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力道，“越是有人不想让俺办成，俺越要把它办起来！而且要办得红红火火！让所有人都看看，老祖宗传下来的好东西，不是他们这些牛鬼蛇神能轻易糟践了的！这，才是对冯师傅，最好的交代！”

顾知行看着眼前这个伤痕累累、却眼神坚定的女人，心中百感交集。他仿佛看到了一株在狂风暴雨中倔强生长的野草，纵然千疮百孔，根系却死死抓住泥土，向着那一线微光，拼命伸展。

就在这时，房间的门被轻轻敲响。一名年轻干警走了进来，神色有些古怪。

“林晓燕同志，顾教授，”他压低声音说，“外面……外面来了一个人，指名道姓要见林晓燕同志。他说……他姓高，叫高文远。”

高文远？！

他竟然在这个时候，找到了这里？！

晓燕和顾知行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与疑惑。这个一直隐藏在幕后的资本巨鳄，此刻现身，又想做什么？

这破晓前最黑暗的时刻，似乎还有更多的暗流，在悄然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