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猛地偏过头，避开了陈玄的目光，死死咬住了下唇。

喉咙里，一片腥甜。

陈玄看着她紧绷的侧脸，没有再追问。

他转身，回到了软榻之上，重新盘膝坐好。

橘黄色的烛火，将他的影子投在身后的墙壁上，安静，又巨大。

“你走吧。”

三个字，轻飘飘的，落在了妙玉的心上。

她一点也不意外。

他甚至没有问她为何要来刺杀。

是啊。

一头行走在云端的大象，又怎么会在意，一只蚂蚁的冒犯。

她可以走了，也应该走了。

可是。

她不能就这么走了。

他可以不问。

但她不能不说。

妙玉缓缓转过身，重新面向那道青色的身影。

在炒豆儿和瑞珠警惕的目光中，她抬起手，动作缓慢，却异常坚定地，揭下了脸上那块黑色的面纱。

面纱滑落。

一张清丽绝尘，却苍白如纸的脸，暴露在烛光之下。

那双曾如寒星般的眸子里，此刻，只剩下一片死寂的灰烬。

她看着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从干涩的喉咙里，挤出两个字。

“惜春。”

炒豆儿和瑞珠满脸困惑，不明白这个名字在此刻被提起，意味着什么。

那是一个小姑娘的名字，贾府的四姑娘。

一个刺客，在行刺失败后，提起了府里一位小姐的名字。

妙玉没有解释更多。

“我若不动手，他们便动惜春。”

她只是陈述一个事实，声音平淡，不带一丝波澜，仿佛在说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情。

她没有说“他们”是谁。

但她知道，他一定知道。

陈玄看着她，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眸里，终于起了一丝极细微的涟漪。

他点了点头。

没有说话。

然后，就在妙玉、炒豆儿、瑞珠三人的注视下，他重新盘膝坐回软榻，缓缓闭上了眼睛。

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无足轻重的幻梦。

屋内的烛火，安静地燃烧着。

妙玉站在原地，看着那道青色的背影。

她等了片刻。

没有等到她想要的雷霆手段，也没有等到一句让她心安的承诺。

什么都没有。

只有一片深沉的，令人窒息的寂静。

她心中那刚刚燃起的，微弱的希望火苗，被这片寂静，彻底浇灭。

是啊，自己又在期待什么呢？

神明高坐云端，又怎会轻易为一只蝼蚁的生死，降下法旨。

她缓缓地，重新将那块黑色的面巾系上，遮住了自己苍白的脸，也遮住了那双已经彻底化为死灰的眼眸。

她没有再看任何人，转身，走出了房门。

她的脚步很轻，身影很快便消失在楼梯的拐角处，融入了外面的夜色。

“仙师！”

炒豆儿终于忍不住，急切地开口。

“就……就这么让她走了？”

“她可是来杀您的刺客啊！还拿四姑娘威胁……”

瑞珠也紧紧抿着唇，眼中满是担忧与不解。

陈玄没有睁眼。

“很晚了。”

“去歇息吧。”

炒豆儿和瑞珠对视一眼，从彼此的眼中都看到了茫然。

可仙师的话，她们不敢不听。

两人躬身行了一礼，满怀着惴惴不安，退出了房间，轻轻带上了门。

屋子里，又恢复了先前的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