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来?
正好。
就当是……送她一程。
她平静地换上了那件旗袍,甚至还对镜描了描眉,点了些唇脂,掩盖住过于苍白的脸色。镜中的女子,眉眼依旧精致,却像是失去了灵魂的精美瓷器,美丽,而易碎。
晚膳摆在了房间的外间。菜品丰盛,皆是按照她以往的口味精心烹制。顾长钧准时到来,他换下了军装,穿着一身深灰色的常服,少了几分战场上的杀伐之气,却多了几分居家的沉稳,只是那眉宇间的冷峻与掌控一切的气势,丝毫未减。
他挥退了所有下人,包括紧张守在一旁的张妈和李嫂。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二人,以及内间摇篮里已然熟睡的念雪。
烛火摇曳,在精致的菜肴上投下温暖的光晕,却丝毫暖不透这房间里冰冷死寂的气氛。
顾长钧在主位坐下,目光落在沈如晦身上,看着她难得打扮过的容颜,看着她身上那件他亲自挑选的旗袍,眸色深沉难辨。
“吃饭。”他开口,声音平淡,听不出情绪,如同往常一样,带着命令式的口吻。
沈如晦没有动筷,只是抬起眼,静静地看向他。她的目光平静无波,像一潭深不见底的死水。
“顾长钧,”她开口,声音轻得像羽毛,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我们之间,到底算什么?”
顾长钧执筷的手微微一顿,抬眸看她,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波澜。
“你恨我,我知道。”沈如晦不等他回答,继续缓缓说道,像是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恨我的不识抬举,恨我的一次次逃离,恨我让你付出了代价,却得不到你想要的回应。”
“你也说过……你爱我。”她微微歪头,像是在思索一个极其困难的问题,眼神里带着一种近乎天真的残忍,“可是,顾长钧,你的爱,就是一次次地将我逼入绝境,就是折断我的翅膀,将我锁在这不见天日的牢笼里吗?”
她的质问,轻柔,却字字诛心。
顾长钧放下了筷子,身体微微向后,靠在椅背上,目光沉沉地锁住她,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如果……这就是爱,”沈如晦的嘴角,那抹冰冷的弧度加深了,带着一种令人心寒的绝望之美,“那我宁愿……从未认识过你。”
她缓缓站起身,走到窗边,背对着他,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月光如水,洒在她单薄而挺直的脊背上,竟显出一种决绝的、即将破碎的凄美。
“顾长钧,我累了。”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飘忽的疲惫,“真的很累了……我不想再恨了,也不想……再这样活下去了。”
顾长钧的瞳孔猛地一缩!一种极其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紧了他的心脏!他嚯地站起身!
就在他起身的刹那,沈如晦猛地转过身!
她的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小小的、色泽黝黑的瓷瓶!那是她早年家中所藏、据说见血封喉的剧毒之物“鹤顶红”!她一直贴身藏着,作为最后保命或……了断的底牌,连上次逃亡都未曾动用!
她拔开瓶塞,对着顾长钧,露出了一个极其灿烂、却冰冷得如同曼珠沙华般的笑容,带着一种解脱般的快意与深深的嘲弄:
“顾长钧,你不是说,黄泉碧落,都不放手吗?”
“那好……我在
话音未落,她毫不犹豫地、决绝地,仰头便将那瓶中的液体,尽数倒入了口中!
“不——!!!”
顾长钧目眦欲裂,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近乎野兽般的咆哮!他像一道失控的闪电,猛地扑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