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厅的会谈结束后,一股无形的沉重感取代了最初的紧张。与遗忘者结盟带来的并非轻松,而是更清晰地认识到前方道路的险恶和敌人的恐怖规模。希望如同风中残烛,微弱,却也是黑暗中唯一的光。
在一位沉默的遗忘者引导下,希娜、石头和幽影被安排到镜厅旁侧一个由悬浮岩石构成的简单居所休息和恢复。那里有洁净的水源和一种能够缓慢恢复精神力的发光果实,是遗忘者提供的有限帮助。
而林奇,则被单独带往长老所说的“静思之地”。
他们沿着镜厅后方一条向下延伸的、完全由能量构成的透明阶梯行走,阶梯下方并非实地,而是无尽的、旋转的星云状虚空。走了约莫一刻钟,前方出现了一个小小的、孤悬于虚空中的平台。
平台由一种非金非玉的黑色材质构成,表面光滑如镜,却没有任何倒影,仿佛能吸收一切光线。平台中心,刻着一个极其复杂、不断微微变幻的几何图案,图案的线条中流淌着微弱的、如同呼吸般明灭的乳白色光芒。
“就是这里。”引导的遗忘者用意念说道,他停在阶梯尽头,不再上前,“‘静思石台’。它能帮助你屏蔽‘帷幕’的大部分干扰,让你的意识更接近世界的‘底层’。但能接触到什么,能理解多少,取决于你自己。切记,不可迷失,不可强求,感知即可,莫要妄图掌控。”
说完,遗忘者微微颔首,身影便如同融入背景般悄然消失,留下林奇独自一人面对这孤悬于虚空中的石台。
林奇深吸一口气,迈步踏上平台。脚底传来一种温润而坚实的触感,与下方虚无的虚空形成奇特对比。他走到平台中心,在那个发光的几何图案上盘膝坐下。
刚一坐下,他便感到周围的一切都发生了变化。
镜厅、阶梯、乃至整个遗忘者山谷的影像都迅速淡去、拉远,仿佛隔了一层厚厚的毛玻璃。耳边那些细微的空间杂音和能量流动声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绝对的、深邃的寂静。
并非无声,而是万籁俱寂后,所能感知到的某种更基础的、宇宙背景音般的微弱嗡鸣。他的【源初之触】印记开始自发地散发出柔和的光芒,与身下石台的图案产生了共鸣。
他闭上眼睛,放松身体,将意识缓缓沉入内心深处。
起初,是一片混沌的黑暗。但随着他精神力的集中和石台的辅助,黑暗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浩瀚无垠的、由无数淡蓝色光点构成的海洋。
代码之海!
但这一次的感受,与之前被守秘者AI拉入时截然不同。那时他是被动的观察者,如同暴风雨中的一叶扁舟。而此刻,在静思石台的庇护下,他仿佛穿上了一层潜水服,能够更加稳定、更加清晰地“潜泳”于这片信息的深海之中。
他“看”到了构成这个世界的最基础的数据结构——不再是杂乱无章的0和1,而是某种更加优美、更加复杂的根符文和能量脉络。它们如同宇宙的经纬,编织出空间、时间、物质、能量的基本法则。这些结构古老而稳固,散发着一种近乎“道”的和谐与完美感。
【感知到世界基础架构(底层协议)......稳定性:高(但存在多处外力干涉痕迹)】
这应该就是“窃火者”们赖以构建“帷幕”的底层基础,是世界的“源代码”。它们本身似乎并无善恶,只是客观的规则。
然而,当林奇将“目光”投向更“表层”时,景象就变得截然不同了。
他看到了“窃火者”们在这完美基石之上,强行搭建起来的、复杂而冰冷的“帷幕”系统框架。无数粗大的、闪烁着强制性能量光泽的数据管道和逻辑锁链,如同藤蔓般缠绕在世界的基础结构上,扭曲了部分自然法则,强行规定了世界的运行逻辑(比如等级、技能、怪物刷新等游戏规则)。这些框架虽然庞大,却给人一种僵硬和窒息的感觉,仿佛给一个活生生的人套上了沉重的钢铁枷锁。
【检测到‘帷幕’系统层(应用协议)......稳定性:中(漏洞百出,维护成本极高)......能量流向:存在异常抽取节点......】
而在“帷幕”系统之上,以及其漏洞缝隙之中,林奇更清晰地感知到了第三种力量的存在——
那是一种暗红色的、如同油污般粘稠而充满恶意的能量流。它们并非这个世界固有的东西,而是如同寄生虫般,附着在“帷幕”系统上,甚至通过一些漏洞,直接侵蚀着世界的基础代码!它们所过之处,数据结构会发生细微的扭曲和腐化,散发出那种熟悉的、冰冷的吞噬欲望。
【吞噬之涡】的污染!
它们不像“帷幕”系统那样试图控制和维持,而是纯粹地为了破坏和同化。林奇甚至能“看”到一些被严重侵蚀的区域,基础代码已经变得支离破碎,如同被蛀空的树干,随时可能彻底崩塌。
【检测到‘外域侵蚀’(‘吞噬之涡’污染)......分布范围:局部(但呈扩散趋势)......侵蚀目标:世界基础结构及‘帷幕’系统......特性:高腐蚀性、同化性、反秩序......】
这三种力量——古老完美的世界本源、僵硬冰冷的“帷幕”系统、以及邪恶贪婪的“漩涡”污染——相互交织、碰撞、侵蚀,构成了眼下这个摇摇欲坠的囚笼世界的真实图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