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卖，是展示。”周觉纠正道：“这是一个让全世界认识我们的机会。”

“认识我们……丝绸厂？”王副厂长感觉自己的心脏快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了。

“对。”

电话挂断后，王副厂长在办公室里呆坐了足足五分钟。

然后，他猛地抓起桌上的铁皮话筒，接到了厂区的广播室。

“喂！小李吗？给我接全厂广播！对！现在！立刻！马上！”

五分钟后，一则消息，通过广播，传遍了厂区的每一个角落。

整个华新丝绸厂，彻底沸腾了。

“巴黎！要去巴黎了！”

“巴黎在哪啊？远不远？”

“天哪！咱们的衣服要出国了！”

“我不是在做梦吧？”

“这是要开始赚外汇了吗？”

工人们激动得满脸通红，手舞足蹈地互相拥抱着，一些年轻的女工甚至喜极而泣。

设计部门，更是陷入了一种近乎狂热的状态。

“都听好了！”总设计师是一位从上海请来的老师傅，姓陈，此刻他激动地拍着桌子：“厂长给了我们一个天大的机会！我们绝对不能搞砸了！”

“从现在开始，不仅你们要拿出真本事，我们还要在厂里举办‘华新丝绸制品征稿大赛’！”

“主题，就是花国风！”

“我们要设计出十套，既有我们自己民族特色，又能让那些外国人眼前一亮的丝绸服装！”

“所有人都可以参加！一旦选中，重奖！并且，直接进入设计部核心团队！”

所有设计师和学徒的眼睛都红了，他们拿起纸笔，脑子里瞬间充满了无数的灵感。

然而，狂热的氛围只持续了三天。

一个新的难题，摆在了王副厂长的面前。

按照时装周的要求，品牌需要自行寻找模特。

王副厂长起初信心满满，去国外走秀，这是多大的荣耀啊！厂里这么多年轻漂亮的姑娘小伙，肯定抢着报名。

他在食堂门口最显眼的位置，摆上了一张报名桌。

第一天，桌子前冷冷清清，只有人围观，没人上前。

第二天，围观的人都少了。

第三天，桌子前只剩下王副厂长自己，对着一张空空如也的报名表发愁。

他想不通。

设计衣服的时候，一个个抢破了头。

怎么一到需要真人上阵，都缩回去了？

他拉住一个路过的女工。

“小张，你们怎么没人报名啊？去巴黎，多好的事儿！”

那女工脸一红，连连摆手。

“王厂长，我不行不行的。我……我长得不好看，腿也粗。”

“胡说！多好的姑娘！”王副厂长又拉住一个男工。

“小伙子，你为什么不去？你这身板，多精神！”

那男工挠了挠头，一脸为难：“厂长，我……我不会说那什么‘鸟语’，去了国外不是丢人嘛。”

“谁让你们去说话了！就是去走两圈，展示衣服！”

“那也不行……我怕我走不好，给厂里丢脸。”

王副厂长连着问了十几个人，得到的答案大同小异。

不是说自己长得丑，就是说自己没文化，怕丢人。

一个个明明在国内是十里八乡都出挑的俊男靓女，可一提到“出国”、“国际舞台”，就像是泄了气的皮球，充满了自卑和胆怯。

王副厂长终于明白了，这不是简单的怯场。

这是一种，根植在骨子里的不自信。

他叹了口气，拨通了周觉的电话。

电话那头，周觉安静地听着，没有打断他。

“……周厂长，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王副厂长语气里满是无奈：“不是他们不愿意，是他们……不敢。都觉得自己不配站到那个地方去。”

“嗯，我明白了。”

“要不……我们花钱去国外请专业的？”王副厂长试探着问。

“不必。”周觉否定了这个提议：“我们华新的第一场秀，必须由我们自己人来走。”

“可是他们……”

周觉沉吟了片刻。

“这样，王厂长，你先别管这件事了。”

“模特的事，我来想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