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殿的飞檐在雪幕中若隐若现,像头蛰伏的巨兽,等待着明日的开眼。
第二日天未亮,御膳房的铜锅已咕嘟作响。
苏晏清站在灶前,素手握着木勺搅动燕烩,目光扫过汤面——昨夜滴入的引药此刻正沉在汤底,与赤心兰的根茎纠缠。
她袖中藏着祖父当年的御膳腰牌,硌得腕骨生疼,那是今早她特意从箱底翻出的,铜锈里浸着二十年前的血与火。
苏参知,时辰到了。小德子捧着朱漆食盒候在门边,帽檐上的雪未掸尽,落了几点在青石板上。
苏晏清将木勺递给学徒,指腹在锅沿轻轻一按,热度透过瓷釉烫得她皱眉——正好,高温能让引药与赤心兰的反应更彻底。
金殿外的日晷转过第七道刻痕时,万寿大典正式开始。
檀香混着玉炉里的龙涎香漫过丹墀,各国使节的冕旒在烛火下流转,皇帝坐在九龙椅上,龙袍金线被映得发亮,正笑着接受右相的贺词。
苏晏清立在殿角,目光始终锁着皇帝的眉峰——他眼角的细纹比昨日更深,晨起时小德子说陛下又惊悸了半宿,此刻强撑着的容色里,藏着掩不住的青灰。
金丝燕烩——司礼官的唱和声穿透殿宇。
食盒被捧上御案的瞬间,苏晏清喉间泛起铁锈味。
她看见林世荣站在左班首位,朝她方向微微侧了侧头,目光扫过食盒时,眉梢不可察觉地挑了挑——那是他昨日在御药房说加三钱赤心兰时的神情,像极了赌徒压上最后筹码的模样。
皇帝执起玉匙,舀起一勺汤。
苏晏清的指甲掐进掌心,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
汤勺将触唇的刹那,她忽然看清皇帝眼底的血丝——那不是欢喜,是强撑的亢奋,像极了祖父笔记里记载的赤心散毒症发作前的征兆。
陛下!
变故发生在汤入口的前一瞬。
萧决的声音如寒刃劈开殿内的喧嚣,玄镜司的暗卫已如潮水般围拢御案。
林世荣浑身剧震,手中的朝笏坠地。
苏晏清顺着萧决的目光望去,只见玉碗里的汤汁不知何时泛起细密的红丝,像无数条血色小虫,正顺着燕丝往汤面攀爬,不多时便将整碗汤染成了暗红,像极了刑场上未干的血。
这...这不可能!林世荣踉跄着扑向御案,指尖几乎要碰到碗沿,却被暗卫横刀拦住。
他鬓角的白发沾着冷汗,盯着那碗血汤,喉结滚动数次才挤出一句,赤心兰...赤心兰是安神的...
皇帝的手在发抖,玉匙地掉在案上,溅起的汤汁染红了明黄的龙袍。
他猛地扯松领口,目光扫过苏晏清时忽然顿住——她腕间的御膳腰牌正随着动作晃出半寸,刻着字的那面在烛火下泛着冷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