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迅速把手帕藏进袖中,不愿让小洁看见。
她刚从鬼门关回来,不能再让她伤心。
“您伤得很重?”萧洋扶着他低声问。
“那天他们来抢人,我拼了命拦,可哪打得过一群壮汉……一把老骨头,被打得只剩一口气。”
他说着摇头,一声长叹,满是无奈与悲凉。
原来当日那些人强行抓走小洁时,孔文震死死阻拦,却被一群人围殴,拳脚交加,直打得昏死过去。
直到人走许久,邻居才敢出来查看,发现他还有一丝气息,赶紧七手八脚把他抬回家中。
这一躺便是数日,伤势沉重,药石难进。
支撑他的,唯有对小洁的牵挂。
可当孙女也被带走后,他心如死灰,只觉天塌地陷,活着也不过是熬日子。
直到此刻,亲眼见到小洁平安归来,那熄灭的心火才重新燃起一丝光亮。
“您先躺着,别硬撑。”
萧洋看着他虚弱的模样,轻轻将他扶回床上,语气温和却坚定。
孔文震躺在床榻上,思绪翻涌。
他望着屋顶,心里反复掂量着:自己这副身子骨怕是撑不了多久了,可小洁还那么小,往后日子该怎么过?正想着,目光不经意扫到站在床边的萧洋,心头猛然一亮,仿佛在黑暗中看见了一线光。
他强撑着坐起身,动作迟缓却坚定,竟在床铺上对着萧洋跪了下来。
萧洋一惊,连忙伸手要去搀扶,却被孔文震抬手拦住。
“让我把话说完。”他的声音虽弱,语气却沉得像压了石头。
萧洋怔住了,静静地看着他。
他知道,这位老人定是有千钧之言要托付。
“我孔文震这辈子,从没向谁低过头,求过谁。
今日这一跪,不是为自己,是我命快到头了……我走也就走了,可小洁啊,她才多大?没了我,谁给她遮风挡雨?谁护她周全?”说到这儿,他嗓音发颤,“萧大人,我求你一件事——替我照看小洁!哪怕让她做牛做马,只要不挨饿受冻,不受人欺辱,我就……就死也安心了。”
话音未落,他额头重重磕在床板上,连叩三下,声声入耳。
一旁的小洁吓坏了,扑上来抱住爷爷,哭得撕心裂肺:“我要爷爷!不要离开我!爷爷你别走……”
“乖孩子,听爷爷的话。”孔文震轻轻推开她,拉着她的手,一步步挪到萧洋面前,亲手按着她的肩膀,让她跪下,“来,给恩人磕头,这是你今后的依靠。”
萧洋想上前阻拦,却被孔文震用尽力气拽住衣袖:“你就当可怜我这个将死之人,答应我吧!让她有个归处,我才能闭眼啊!”
萧洋喉咙发紧,眼前一片模糊,像是有细沙钻进了眼睛。
他仰起脸,咬着牙,默默点了点头。
祝斐和乔其站在一旁,早已泪流满面,却不敢出声。
“好。”萧洋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却坚定,“我答应你。”
孔文震一听,脸上顿时露出释然的笑容,转头对小洁说:“孩子,以后你就跟着萧大人。
手脚勤快些,听话懂事些,好好伺候他。
爷爷不在了,他会替我护着你、养着你。”
小洁哭着点头:“爷爷你说啥我都听!你快好起来好不好?小洁再也不淘气了,再也不惹你生气了……”
孔文震轻轻抚摸她的头发,一遍遍叮嘱:“要听萧大人的话,别给他添乱,别让人欺负你……记住了吗?”
小洁只是拼命点头,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从小,她就跟爷爷相依为命。
如今眼看爷爷油尽灯枯,而这个只见过一面的萧洋,却愿意为她涉险奔波。
孔文震知道,这世上难得有这样一颗善心。
正因为如此,他才敢在这最后时刻,把唯一的牵挂托付出去。
唯有如此,他才能安心离去。
交代完后,他在萧洋搀扶下缓缓躺下,轻声道:“小洁,爷爷乏了,想歇会儿了。”
说着,他慢慢合上了双眼,呼吸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
萧洋刚伸手想去探他鼻息,谁知那双眼睛忽然睁开,吓得他猛地缩回了手。
孔文震望向小洁,指了指墙边那个老旧的柜子:“去,打开最底下那层抽屉,把里面的木匣子拿过来。”
“好!”小洁抹了把眼泪,跑过去拉开抽屉,取出一只泛黄斑驳的旧箱子,小心翼翼捧到床前,“爷爷,拿来了。”
孔文震接过箱子,又挣扎着坐起一些。
萧洋见状,赶紧扶了他一把。
他笑了笑,将箱子递向萧洋:“这是我这些年采药积下的心得,什么草能治病、哪片山出什么药材,全记在里面了。
一笔一划都是我自己写的。
如今交给你,也算物得其所。
若对你有用,便是它的福分。”
箱子里竟还藏着一株稀有的山灵参!旁人梦寐以求的东西,我一直舍不得出手,如今我把它交给你了!我留下的那些笔记,等小洁长大些你再交给她!到那时,想必你早已熟悉其中内容。
我希望你能继续教她,把她带好!”
萧洋接过木箱,并未急着打开,反而从怀里取出一粒药丸:“这是我早年得来的一枚灵丹,你先服下,或许能多撑些时日,你的伤……我再想办法。”
孔文震轻轻摇头,虚弱地推开萧洋递药的手,声音微弱却坚定:“不必了……自己的身子我自己明白,现在吃也是浪费,你收着吧。”
他拒绝了药丸,目光缓缓落在小洁身上,嘴角浮起一丝淡淡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