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天色不知不觉暗了下来,京城华灯初上,盛雪宜离开后,雅间内只余温清染一人独坐。
前世,因萧衡亦也如同今时一般,如此短了腿失势,无缘宝座,在崇熙帝心中的天秤倾向萧衡允时,盛家便把重心转移到了萧衡亦身上,未来的太子妃、乃至皇后之位,盛家早已视为囊中之物。只是当年,那道赐婚圣旨断了她最顺理成章的路。
于是,便有了日后种种来自于盛家对温家的恶意和对她的刺杀。
盛雪宜一直是精明至极的投机者,那么这一世,她便给她一个“可为”之机。
东宫深处,太子寝殿。
夜色已浓,殿内只点了一盏青铜灯树,火光跳跃,在萧衡亦苍白的脸上投下摇曳的阴影。他半倚在床头,一条腿被固定着,姿态僵硬。
曾经温润如玉的君子,如今眼窝深陷,下颌冒出了青黑的胡茬,殿内弥漫着浓郁不散的药味,像一层无形的茧,将他与外界隔绝。
他眼神空茫地望着跳动的烛火,连轻微的推门声和脚步声靠近,都未能让他立刻回神,直到那身影停在了床榻不远处,挡住了部分光线。
他迟钝地抬眼望去,逆着光,只看清一个丫鬟装扮的轮廓,但那张脸,他混沌的脑子缓慢地辨认着,随后发出有些沙哑的声音:“……温小姐,你怎么来了?”他试图扯出一个笑容,却只牵动了嘴角,显得无比僵硬,自嘲道:“是来看我如今这般模样的吗?”
萧衡亦甚至连问温清染为何这般打扮的力气都提不起来,只觉得在他最狼狈的时候,这个曾与二弟名字紧密相连的女子出现了。
温清染静静地站在那里,没有立刻回答。她的目光平静地扫过他颓唐的面容,“臣女冒昧前来,是想与殿下谈一桩交易。”
“交易?”萧衡亦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低低地咳了一声,带着胸腔的共鸣,满是苦涩,“温大小姐,你看孤如今,还有什么值得你图谋的?权利?金钱?”他偏过头,避开她的视线,声音低沉下去,“若是怜悯,大可不必,走吧。”
温清染向前踏了半步,让光线更清晰地照出她沉静的脸,“殿下甘心吗?”她问,声音不高,却像一根针,精准地刺入他试图麻木的心脏,“甘心将这东宫之位,将这万里江山,甚至将自身与母族的性命,都拱手让与那背后暗算之人?”
萧衡亦的身体猛地一僵,他猛地转回头,眼中终于燃起一丝情绪,却是被触及痛处的恼怒与防御:“休得胡言!我坠马是意外!是我技不如人!并无暗算!与他人何干!”他几乎是低吼出来,因为激动而喘息着,他死死盯着温清染,“是二弟让你来的?来看我笑话?还是来试探什么?”
他并非完全没有怀疑过坠马的真相,母后隐晦的提点,事关他二弟,是他从小一起长大的二弟!是那个在他面前总是恭敬有加的弟弟!他宁愿相信是意外,是自己疏忽,也不愿去面对兄弟相残的丑恶。
承认被暗算,意味着他过去的认知全部崩塌,意味着多年亲情如此不堪一击,这比身体的伤残更让他难以承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