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长赵旭日，半跪在担架旁，这个平日里如同钢铁铸就的汉子，此刻紧握着胡大海，那只布满老茧、沾满血污的大手，手背青筋暴起，微微颤抖。

他脸上混合着硝烟、汗水和干涸的血迹，最清晰的，是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无法掩饰的、深可见骨的痛楚。

他看着胡大海胸前，那被简单包扎、却依旧不断渗出暗红色血液，嘴唇翕动着，却半晌发不出一个完整的音节。最终，他几乎是咬着牙，从喉咙深处挤出嘶哑的声音：

“老胡……我的好兄弟，三营，三营给你带得……是好样的！阵地守住了！抗日的大业，还没有完成，小鬼子还没有打跑，你他娘的不能给老子倒下。”

胡大海脸色苍白，像一张被揉皱的纸，呼吸微弱而急促，每一次吸气，都带着艰难的嘶声，仿佛破旧的风箱。

他努力睁开沉重的眼皮，眼神已经有些涣散，但听到赵旭日的话，那黯淡的瞳孔里，似乎闪过一丝微弱的光亮。

胡大海极其缓慢，用尽全身力气扯动嘴角，露出一个习惯性的，豁达的笑容，尽管这个笑容因为剧痛而扭曲，却依然带着他特有的那股子豪气。

“团……团长……”

他的声音气若游丝，几乎被风吹散，“守住了……就好。我，我老胡没给你丢人，没给咱抗日团丢脸吧？”

他顿了顿，积攒着微弱的气力，“团长，我老胡这辈子，能跟着你打鬼子，值了。”

赵旭日，这个铮铮铁骨的男人，在枪林弹雨里，眉头都不皱一下的硬汉，他紧紧攥住胡大海的手。

“丢什么人！你胡大海是英雄！是全团的骄傲！”

他的声音哽咽，“给老子挺住！三营不能没有你，我们大家，不能没有你。”

胡大海微弱的眼神，看了看赵旭日，又看向一旁的周瑶。

“团长，参谋长，我胡大海一生，最痛恨狗日的日本人了！余三水通敌叛国，我真的不知情，如果，我早知道这狗东西是个汉奸，老子早就一枪毙了他。只可惜，我老胡瞎了眼。让大家被迫转移，跟着吃苦……”

周瑶，退伍女兵，也蹲了下来，紧紧的握住胡大海的手，眼睛里强忍着泪水。

“不，老胡，你是个抗日英雄，是个顶天立地的汉子。余三水的事，我们大家都没有猜忌你。你的行动证明了，什么叫真正的中国军人。”

这个时候，胡大海又看到了威少，曾经的飞云寨主，自己的老搭档，老伙计。

“威少……”

胡大海深情的望着威少，望着老搭档，挤出一丝力气，“我老胡，就要走了，我很怀念咱们在一起的岁月，山寨的时候，和弟兄们大口吃肉，大碗喝酒，一起打小鬼子。那叫他娘的一个痛快！如今，我老胡就要先走了，对不住你，对不住弟兄们了……”

“老胡，说啥呢？你我是兄弟。你跟了我多少年了？”

“整整18年了。”

“是啊，18年了。18年来，咱们兄弟两个，一起走南闯北，一起组建戚家军，一起劫富济贫，打土豪恶霸，打小鬼子。过去，咱们是无组织，无纪律的土匪，绿林好汉。如今，咱们又加入到抗日团，成了正规军。跟着赵团长，一起保家卫国，一起打小鬼子。抗日团才刚刚成立，老胡，你却要离开我，我真舍不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