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三水在前面引路,犬养毅在卫队的簇拥下,进入了峡谷中段。
他环顾四周,看着两侧陡峭,布满枯木的山坡,眉头微微皱起,一丝不易察觉的不安掠过心头。这地形,似乎有些邪门?
真不亏为葬鬼岗,果然,这地方阴森恐怖。随处能听到乌鸦的凄叫声。
犬养毅骑在一匹高大的东洋马上,这匹枣红色的战马,还是出征时候,天皇送给他的。平时都舍不得骑,只有上战场的时候,才骑上它。
这畜牲,好像有些灵性,在这诡异的地形中,显得有些焦躁不安,不时打着响鼻,蹄子刨着地面的碎石。
犬养毅轻轻勒了勒缰绳,试图安抚坐骑,也试图安抚自己,内心深处那一丝莫名滋生的寒意。
他的中路大军,近四百名精锐的帝国士兵,加上部分皇协军,排成相对密集的行军队列,如同一条铁灰色的巨蟒,缓缓蠕动着,钻进了葬鬼岗腹地,这条名为“鬼见愁”的峡谷。队伍的前锋是经验丰富的工兵,拿着放大镜,小心翼翼地探查着可能的地雷和陷阱;两侧山坡上,也派出了少量的警戒哨兵。
然而,一路行来,除了偶尔发现的几处,似乎是匆忙撤离时留下的痕迹。一个半掩的灶坑,里面还有未完全熄灭的灰烬,几片被荆棘刮破的灰色布条,甚至一只被遗弃的、磨破了底的草鞋。预想中的激烈抵抗并未出现。只有那无处不在的、呜咽般的风声,穿过嶙峋怪石的缝隙,发出如同鬼魅低泣的声响。
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峡谷内,景象愈发显得阴森。两侧的山坡陡峭而起,如同巨人狞笑的嘴角。上面密密麻麻布满了枯死的树木,枝桠扭曲伸展,像是无数伸向天空的绝望手臂。
深可及膝的枯黄茅草,在风中如浪起伏,干枯的灌木丛生其间,仿佛隐藏着无数双窥视的眼睛。巨大的、颜色青黑的怪石随处可见,它们奇形怪状,有的如蹲伏的巨兽,有的如持戈的鬼卒,为伏击提供了绝佳的天然掩体。可此刻,这些掩体后面,却只有死一般的寂静。
“沙…沙…沙…”
皮靴踩在厚厚的落叶,和碎石上发出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峡谷中,被放大了无数倍,甚至压过了风声,清晰地传入每个士兵的耳中,更增添了一种令人心悸的压抑感。
余三水走在队伍的最前面,腰弯得更低了,几乎像一只受惊的虾米。他那身崭新的日军少佐制服,此刻沾满了尘土和草屑,显得格外滑稽而狼狈。
他一边走,一边紧张地东张西望,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他对这里的地形,确实有些模糊的记忆,知道这条峡谷,是通往葬鬼岗核心区域的“捷径”之一,但此刻身临其境,感受着这死寂中,透出的无形压力,他心底的恐惧如同野草般疯长。
“干……干爹,”他咽了口唾沫,声音有些发干,回头对马上的犬养毅谄媚地说道,
“这……这条路没错,再往前,穿过这片峡谷,应该就能找到赵旭日,他们可能藏身的地方了。您看,他们逃跑的痕迹还很新……”
犬养毅脸色凝重,没有立刻回答。深邃的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峡谷两侧,那双经历过无数战火、习惯于在地图上,运筹帷幄的眼睛,此刻却难以看透这片土地的玄机。
他戎马半生,见识过各种战场,从东北的白山黑水,到华北的平原村落,却从未遇到过,如此诡异的地方。这里的寂静,不像无人,反倒像是暴风雨,来临前那令人窒息的宁静;这里的风声,不像自然,更像冤魂的呜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