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的。”苏禾给炉子里添了块煤,“就像这炉子,添了煤就热乎。”
老汉笑了,从枕下摸出个布包,里面是块用红绳系着的平安扣,玉质不好,还有道裂纹。“给你。”他塞到苏禾手里,“俺儿留的,说能保平安。你是好人,该有好报。”
苏禾握着平安扣,温温的,带着老汉的体温。他想起“同归境”的“归源息”,原来平安从不是玄奥的护佑,是手里的暖,是身边的人,是心里的踏实。这枚有裂纹的平安扣,比任何宇宙法器都更让他心安。
腊月里,队里杀了年猪,分了肉,还评了“劳动模范”。苏禾没想到自己也在其中,王大爷把奖状往墙上一贴,红纸上的金字在油灯下闪着光。“这是你应得的。”大爷说,眼里的骄傲藏不住。
苏禾看着奖状,忽然觉得,这张纸和圆觉海的“觉悟之符”也没什么不同。一个是对劳动的肯定,一个是对觉悟的印证,说到底,都是对“认真活着”的奖赏。不必分高下,不必论玄俗,都一样珍贵。
年关将近时,村里来了个陌生人,说是从县里来的,要找个识字的人帮忙整理档案。队里把苏禾推荐了去,他跟着去了趟县城,看到了火车,也看到了电灯,果然像他给孩子们描述的那样。
回来的路上,陌生人问他:“你是下放来的学生?想不想回城里?”
苏禾看着车窗外掠过的田野,地里的麦苗盖着雪被,像铺了层白绒。他摇了摇头:“不了,俺在村里挺好。”
他是真心这么想的。城里的电灯再亮,也照不亮田埂上的脚印;火车再快,也带不走村庄的暖。他在这六零年代的土地上,找到了比回归圆觉海更实在的“安住”——在孩子们的笑声里,在王大爷的旱烟里,在赵老汉的平安扣里,在这一天天的日子里。
回到村里时,狗蛋和丫蛋在村口等他,手里捧着个纸包,是用省下的糖纸包的炒豆子。“苏老师,你回来了!”孩子们的笑脸比城里的电灯还亮。
苏禾蹲下来,把炒豆子分给他们,看着雪地里三个歪歪扭扭的影子,心里一片澄明。这或许就是“遍照心”的真意——不必照亮宇宙,能照亮身边的人就好;不必觉悟万法,能认真过好每一天就好。
冬夜的雪又落下来了,盖在屋顶上,盖在田埂上,盖在每个人的梦里。苏禾躺在炕上,听着窗外的雪声,手里握着那枚平安扣,忽然觉得,自己再也不必寻找回归的路了。
因为他早已在这片土地上,找到了比任何境相都更真切的“归宿”。宇宙的遍照之光,原来一直都在,就在这冬藏的安宁里,在这等待的踏实里,在这平凡日子的每一个瞬间里,温柔地,照亮着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