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吧。”
李付悠走回桌前,随意倒在一点化的座躺椅之上。懒散笑道。
“除非能从根本上斩断这‘新朝当灭,刘氏当兴’的因果链条。
否则…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你我对抗的,并非某一个具体的人,而是这三十三重天之上…那浩浩荡荡、不可逆转的‘天命’。”
殿内陷入一阵沉默。两人都清楚,眼前的局面如同即将倾覆的大厦,他们能做的,或许只是在崩塌之前,多支撑片刻…多留下几分痕迹。
王莽拿起案几上那朵早已干枯却依旧被小心保存的野花,轻轻摩挲着道。
“即便如此,巨君…亦不会束手待毙。”
李付悠看了他一眼,举了举手中的酒杯,算是回应。
窗外,夜色更浓,风雨欲来。两人在这未央宫的灯火下,于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绝境中…
——一人俯首案前,一人饮酒作乐。
……
…
时光荏苒,烽烟日炽。
新朝的疆土在内外交攻下不断萎缩,如同秋日落叶,终是凋零难止。
未央宫内,烛火摇曳,映照着王莽愈发清癯的面容和满案的告急文书。
但他已不再像往日那般焦躁,只是平静地批阅着,仿佛只是在处理一些寻常公务。
忽然,他对面的李付悠放下了手中的酒杯,浑金重瞳之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波动,随即缓缓站起身。
王莽并未抬头,笔尖却在竹简上微微一顿,墨迹晕开一小团。
玄服老者声音平静,听不出太多情绪,只是淡淡问道,如同询问一位老友是否出门散步般。
“先生……此去可回?”
李付悠身形微微一滞,没有立刻回答。破妄重瞳望向殿外。
只见殿外…正是残阳如血,暮云合璧。将远方的天际染成一片悲壮而苍凉的金红。
秋风卷着枯叶,刮过宫苑的墙壁,发出呜咽般的声响。整个世界似都沉浸在一片盛大却注定沉落的暮色里…
少顷,金辉渐尽,从殿中…消失不见。
李付悠就这样看着这片与之纠缠、斗战了十数年的天地,看着这即将倾覆的王朝。
破妄重瞳之中,过往的桀骜、凶戾、讥诮,最终都沉淀为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
李付悠没有回头再看王莽,只是望着那沉沦的落日,身形开始变得模糊…
……如同融入那一片血色霞光之中。
原地,只留下一句清晰却无比决绝的话语,在空旷的大殿梁间低回缠绕,久久不散…
“……不回。”
王莽执着笔的手,终于难以抑制地颤抖起来。他极其缓慢地抬起头,望向李付悠消失的地方。
玄服老者忽地松开手,毛笔落在竹简上,发出一声轻响,滚落到一旁。
他怔怔地看着自己布满皱纹和老年斑的手背。良久,发出一声极轻极轻的叹息。
“唉……”
残阳彻底沉入地平线,黑夜降临,吞噬了最后一丝光亮。
未央宫陷入一片沉寂的黑暗,唯有王莽独自坐在那里,如同一尊正在风化的石像,守着他未竟的梦想…
…和他自知的终局。
……
…
双叉岭、寅将军身陨之处。
李付悠悄然落在山头,看着西来之人,破妄重瞳一晃。不屑笑道。
“果然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