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丽涵的心揪紧了。她仿佛能看到那个画面:深夜的客厅,孤独的年轻人坐在钢琴前,用音乐诉说着无法言说的苦闷。
“我能...再弹一首吗?”她轻声问。
李妍惠点点头,眼中充满感激:“请吧。”
张丽涵重新坐下,思考片刻,开始弹奏一首简单的《少女的祈祷》。这不是她最熟练的曲子,但此刻,她觉得这首纯洁而虔诚的乐曲最符合自己的心境。
李妍惠走到傅天融的轮椅旁,轻轻整理了一下他的衣领,低声说:“你听到了吗?天融,有人在为你弹琴。”
令人惊讶的是,在琴声中,傅天融的眉头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虽然细微,但张丽涵和李妍惠都看见了。
“他的手指...”李妍惠突然惊呼,“他的手指在动!”
张丽涵停止弹奏,快步走到轮椅前。果然,傅天融的右手食指正有节奏地轻微敲击着轮椅扶手,仿佛在跟着音乐的节拍。
这一刻,婆媳二人的目光相遇,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震惊与希望。
“音乐...音乐能触动他。”李妍惠的声音颤抖着,“自从他出事以来,这是第一次...”
张丽涵的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她重新坐回钢琴前,继续弹奏起来,这一次是一首轻快的肖邦圆舞曲。
在欢快的旋律中,傅天融的手指动作更加明显了,甚至他的眼皮也开始微微颤动。
“天融,如果你能听见,就再动一下手指。”李妍惠急切地说,紧紧握住儿子的手。
这一次,他的整个右手都轻微地动了一下,仿佛想要抓住什么。
李妍惠喜极而泣,多年来筑起的心防在这一刻土崩瓦解。她转向张丽涵,眼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认可与感激。
“谢谢你,丽涵。”她第一次直呼她的名字,而不是生疏的“张小姐”或“你”,“谢谢你没有放弃他。”
张丽涵微笑着,眼中也闪着泪光:“我永远不会放弃他。”
当最后一曲终了,客厅重归寂静,但空气中的氛围已经完全改变了。阳光依然温暖,尘埃依然在光束中舞蹈,但那种冰冷的疏离感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柔和的、充满希望的暖意。
李妍惠推着傅天融的轮椅来到钢琴旁,轻声对张丽涵说:“以后,你可以随时来这里弹琴。我相信...天融会喜欢的。”
这个简单的许可,在傅家这个规矩森严的大宅中,意义非凡。张丽涵知道,这不只是允许她使用钢琴,更是李妍惠对她的一种接纳和认可。
“天融小时候,”李妍惠继续说着,目光温柔地流连在儿子脸上,“每次弹完琴,总会问我:‘妈妈,我弹得好吗?’无论他弹得如何,我都会告诉他,这是世界上最美的音乐。”
她轻轻抚摸着傅天融的头发:“现在我才明白,最美的不是音乐本身,而是弹奏者倾注其中的情感。”
张丽涵静静地听着,心中充满了理解。在这一刻,她与这位一直对她保持距离的婆婆之间,建立起了一种微妙的联系——她们都爱着同一个人,都希望他能够醒来。
当张丽涵推着傅天融离开客厅时,回头看了一眼那架黑色钢琴。在夕阳的余晖中,它不再是一件冰冷的摆设,而是一个承载着记忆与情感的容器,一个连接过去与未来的桥梁。
那天晚上,张丽涵在护理笔记中写道:“今天发现音乐能触动天融。他的手指随着节拍移动,眼皮颤动。李妍惠女士第一次对我敞开心扉,讲述天融幼年学琴的往事。在这个家中,似乎又多了一个理解他的人,也多了一个理解我的人。”
她放下笔,望向床上安睡的傅天融,轻声道:“明天,我还会为你弹琴。无论你需要多久,我都会等你。”
月光如水,静静地洒满房间。而在宅邸的另一端,李妍惠也站在窗前,望着同一轮明月,心中第一次对这个替嫁而来的儿媳产生了真正的接纳与希望。
钢琴声已止,但它激起的涟漪,却在这个家的每一个角落悄然扩散,改变着每一个人,也改变着这个家本身的轨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