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常的坚守如同细密的织锦,一针一线,稳固着张丽涵在傅家的地位,也悄然麻痹着暗处敌人的神经。当所有人都逐渐习惯了她那“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护病中人”的形象时,张丽涵知道,她等待的时机正在慢慢成熟。猎手的耐心,不在于无休止的潜伏,而在于抓住猎物松懈的瞬间,发出精准而致命的一击。对她而言,这“一击”并非武力,而是信息的攫取。
机会来自于李妍惠心态的微妙变化。随着傅天融病情趋于稳定,甚至偶有微小的积极信号,加之张丽涵无微不至的照顾分担了大部分压力,李妍惠久被压抑的社交需求开始如同春冰下的溪流,悄然复苏。她开始重新接触一些关系较为亲密、相对简单的社交圈,主要是几位多年交情的夫人和几家关系不算核心的世交。
张丽涵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变化,并且巧妙地利用了它。
在一次李妍惠准备出席一位世交夫人家的小型茶话会前,她流露出恰到好处的、带着一丝向往的怯意:“妈,您今天要去陈太太家?我……我好久没出门了,有点想念外面的人气儿。而且,我总是一个人待着,怕以后见了人都不会说话了……要是方便的话,我能陪您一起去吗?就在旁边坐着,绝不打扰您。”
她的理由合情合理,姿态放得极低,完全是一个长期被“禁锢”在病人身边的年轻女子的正常诉求。李妍惠本就心疼她,见她主动提出想散心,哪有不应允的道理,当即欣然同意。
于是,张丽涵换上了一身素雅得体的便装,略施薄粉,遮掩住些许疲惫,陪伴李妍惠坐上了前往陈府的轿车。这是她策略性的第一步——重新出现在某些非核心的社交场合,但扮演的只是一个安静的、依附于婆婆的、背景板式的角色。
茶话会上,香槟塔闪烁着金光,精致的点心琳琅满目,衣着华丽的夫人们轻声谈笑。张丽涵果然如她所言,大部分时间只是安静地坐在李妍惠身侧,面带得体的微笑,偶尔为李妍惠递一下茶杯,或是附和一两句无关痛痒的闲谈。她的低调与沉静,与周围略显浮夸的氛围格格不入,反而赢得了几位年长夫人赞许的目光。
然而,她的耳朵和大脑,却在高效地运转着,如同最精密的雷达,捕捉着空气中流动的每一丝信息。
她听到某位夫人抱怨自家游手好闲的儿子,又提及“不像傅家二房的天豪,听说最近在鼓捣什么新潮的俱乐部,玩得风生水起”。
她听到另一位夫人与李妍惠寒暄时,不经意间提起:“前儿个在慈善晚宴上见到宇奇和他太太了,气色真好,周婉手上那枚新得的蓝宝石戒指,真是晃眼,听说是从欧洲哪个拍卖行来的稀罕物……”
“俱乐部”、“新得的蓝宝石戒指”、“欧洲拍卖行”……这些看似八卦的碎片,被她瞬间捕捉,存入脑海中的特定分区。她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只是端起茶杯,借着氤氲的热气,掩去眼底一闪而过的深思。
第一次陪同出行顺利结束,李妍惠很满意张丽涵的陪伴,觉得她既给自己长了脸(因其沉静得体),又确实需要这样的放松。此后,类似的非核心社交活动,只要李妍惠参加,多半会带上张丽涵。
张丽涵乐得如此。她像一块干燥的海绵,贪婪地吸收着这些长河中流淌的信息。她不再仅仅是被动地听,开始尝试进行极其谨慎的、旁敲侧击的引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