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时分,橘色的暖光透过康复室的玻璃窗,为室内的一切都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边。李妍惠原本只是想来给张丽涵送一碗刚炖好的燕窝,慰劳她近日的辛劳。她轻轻推开门,看到的景象却让她瞬间定在了原地,呼吸都为之停滞。
康复室内,那台进口的水疗按摩浴缸中水波微漾,傅天融半躺在特制的支撑垫上,闭目沉静。张丽涵没有穿着白大褂,而是一身简便的运动装,裤腿卷到了膝盖以上。她正站在齐腰深的水中,弯着腰,双手小心翼翼地托着傅天融的左小腿,引导着他的腿,跟随着水流的脉冲,极其缓慢、却带着明确意图地,进行着屈伸活动。
这不是被动的移动,张丽涵口中还低声引导着:“天融,感受水流,试着……对,就是这样,非常微小的力量就好……我们在活动膝盖,放松……”
李妍惠看得分明,在张丽涵引导到某个角度时,儿子那原本松弛的腿部肌肉,似乎真的凝聚起了一丝微弱到极致、却真实存在的力量,配合着完成了那几厘米的移动幅度。紧接着,她看到儿子的右手手指,在水中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仿佛在回应着什么。
而张丽涵的额角,细密的汗珠在斜阳下闪烁着晶莹的光。她的后背衣衫已经被汗水和溅起的水花浸湿了一片,贴在线条优美的脊背上。她的眼神专注无比,紧盯着傅天融身体的每一丝反馈,那里面没有疲惫,只有一种近乎虔诚的耐心与期待。
这一幕,如同一幅定格的油画,充满了力量与柔美,坚守与希望。它无声地诉说着日复一日的艰辛,也昭示着微不足道却弥足珍贵的进步。
李妍惠手中的托盘微微颤抖了起来,碗盏发出细碎的碰撞声。她慌忙稳住,眼泪却毫无预兆地夺眶而出,顺着保养得宜的脸颊滚落。那不是悲伤的泪水,是积压了太久太久的感动、心疼、欣慰与愧疚交织在一起的洪流,终于冲破了堤坝。
她一直知道张丽涵辛苦,知道她尽心,但亲眼目睹这水中的艰辛引导,感受到那细微却真实的进步,她的心被一种巨大的情感狠狠撞击着。她这个做母亲的,因为自身的悲痛和体弱,将照顾儿子的重担几乎完全压在了一个年轻儿媳的肩上。而这个孩子,没有一丝怨言,用她单薄的肩膀,扛起了这一切,甚至做得比她这个母亲想象的还要好上千百倍。
张丽涵听到了动静,抬起头,看到站在门口泪流满面的李妍惠,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妈,您怎么来了?我这边快好了。”
李妍惠慌忙用手背擦去眼泪,努力想挤出一个笑容,却显得更加心酸。她走过去,将托盘放在一旁的桌子上,声音还带着哽咽:“丽涵……快,快出来歇歇,喝点燕窝……你……你太辛苦了……”
张丽涵在水中安抚地拍了拍傅天融的手臂,柔声道:“天融,妈妈来看我们了,今天表现得特别棒。”然后她才小心地走出浴缸,接过助手递来的浴巾裹住身体。
李妍惠看着她被水泡得有些发白起皱的手指关节,看着她湿透的衣衫下难掩的疲惫,眼泪又涌了上来。她一把拉住张丽涵的手,紧紧握住,仿佛要将自己的力量传递过去。
“孩子……妈……妈对不起你……”李妍惠泣不成声,“把这么重的担子都丢给你……让你受累了……”
“妈,您别这么说。”张丽涵反握住婆婆冰凉的手,轻声安慰,“照顾天融是我心甘情愿的。您看,他不是在一点点好起来吗?这就是最大的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