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复室内，空气仿佛凝固，只剩下仪器规律的滴答声和傅天融沉重而压抑的呼吸声。他站在平行杠的中央，但这一次，他那双因为用力而指节泛白的手，并没有紧紧抓住横杆，只是虚虚地悬在两侧，指尖距离冰冷的金属只有毫厘之遥。

这不再是依靠器械的支撑训练，而是真正的、不借助任何外力的独立站立尝试。

张丽涵站在几步之外，双手不自觉地紧紧交握在身前，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她却浑然不觉。她的全部心神，都系于那个在空旷场地中央，与自身重力、与萎缩肌肉、与受损神经进行着无声角力的身影上。

物理治疗师林女士站在更远一些的角落，目光专注如鹰，随时准备在他失衡的瞬间冲上前，但她克制住了出声指导的冲动。这一刻，属于傅天融自己。

傅天融的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不断渗出、滚落，浸湿了他额前的碎发，顺着苍白的脸颊滑下。他的双腿在肉眼可见地微微颤抖，每一束肌肉纤维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久违的、完全由自身骨骼和肌肉支撑起整个身体重量的感觉，既陌生又沉重，如同背负着一座无形的大山。

他的眉头紧锁，牙关紧咬，下颌线绷得像一块坚硬的岩石。视野因为极度的专注和体力消耗而微微晃动，耳边是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和粗重的喘息。每一秒，都像是在刀尖上煎熬。

五秒……

十秒……

十五秒……

他的身体晃动了一下，似乎随时都要向后栽倒。张丽涵的心脏猛地提到了嗓子眼，几乎要惊呼出声。但她死死咬住了下唇，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用更加坚定的目光，凝视着他，仿佛要将自己的力量透过空气传递过去。

傅天融猛地吸了一口气，核心肌肉群爆发出最后的力量，强行稳住了摇晃的身形。他闭上眼睛，不再去看周围的一切，将所有的意识都集中在控制那两条不断抗议、颤抖的双腿上。

二十秒……

二十五秒……

三十秒！

当林治疗师手中计时器那细微的“嘀”声响起，标志着整整三十秒过去时，傅天融紧绷的身体终于达到了极限。他猛地向前踉跄了一步，双手下意识地扶住了前方的平行杠，才避免了摔倒。

巨大的虚脱感瞬间席卷了他，他靠在平行杠上，胸膛剧烈起伏，如同刚刚逃离溺毙的命运，汗水几乎将他整个后背的康复服浸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