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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章 惊涛骇浪终究成一枕黄粱 绝望变希望终于实现愿望(2/2)

蔚蓝色的大海,天际清晰的海平线,近岸的冰排、海中间的葫芦岛、元宝砣子,被阳光点燃半壁的雁过山、苍翠的松林、生长刺槐树的雨裂沟依然如故,并没因为我命运的彻底改变而山呼海啸。我本想大哭一场也没哭,本该在地上打个滚也没滚。我更应该“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仍保持一副“一场寂寞凭谁诉,算前言,总轻负”的心境。我不断地提醒自己:提干不是梦。

从今往后,我可以理直气壮地穿四个兜干部服和皮鞋,挣工资,全家老少都为我感到自豪和骄傲,父亲不再为我的命运而担忧。我的情感工厂全面开工,荷尔蒙车间里面机器轰鸣。我有资格在茫茫人海中,寻觅心仪已久的姑娘了。

我原地起跳,觉得好半天才落回地面。

小白鸡将我驮伏到太阳上,和小哥哥紧紧拥抱,共享这美好的时刻。

走过小路拐弯处,我的人生也发生了重大转折,一连翻了十几个跟头,连续蹦跳旋转。即使我输了,也要输得无怨无悔,赢了,更要赢得堂堂正正。

我从当年打石子的石坑边走过,踩得碎石“哗啦啦”滚落。我顺羊肠小道下了山坡,来到吴家中学操场上。我不断提醒自己,新的生活刚刚开始,绝不能忘乎所以玩物丧志。从现在开始,我要正式进入工作状态,春节前在报纸上发表一篇稿子。我既是证明自己的实力,也是提干之后回赠给命运的见面礼。

连队为我举行了隆重的欢送仪式,杀猪会餐庆贺。指导员于春潮的讲话,感人肺腑荡气回肠。十天前,他参加要塞区举办的为期半个月“怎样当好指导员”培训班。他参加培训回来,仿佛上了三年政工学校,思想水平明显提高。

军队不但是座大熔炉大学校,更是一座神圣的殿堂。她能化腐朽为神奇,化幼稚可笑为聪明睿智,化贪生怕死为大智大勇,化自私自利为大公无私。

只有伟大的、战无不胜的中国人民解放军,才拥有这样的专利。

晚饭后,弟兄们送我到大道上,和我深情告别。毛驴车到了公路坡顶上,弟兄们一齐打开手电筒。一圈圈光柱向我不停地摇晃祝福,我感动得热泪盈眶。

我回到温暖舒适的小楼宿舍里,无论如何睡不着觉。

我伫立在窗前,望着窗外花墙所和首长大院,医院和家属住宅区,辨别以往走过的足迹。我站在全新的角度观察眼前的一切,就像小西山人站海里船上观察小西山。

这里是我理想王国里的神圣殿堂,以前从这里经过,是那样可望不可即。从小楼宿舍窗口传出的手风琴声和歌声,牵动我的灵魂,让我羡慕得无以名状。我曾经成千上万遍地幻想,如果能提干住进小楼,此生别无所求。现在,我的愿望终于达到了。我虽然居高临下身临其境,这里仍是我心中的圣殿,既不敢以主人自居舍我其谁,也不敢“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放映队播放熄灯号之后,灯泡闪了一下,发电房提醒五分钟之后熄灯。

政治部齐秘书敲门,给我送来一包蜡烛和一盒火柴。暖气关闭,暖气管子热胀冷缩发出铿锵有力的“咔咔”声,是那样的胸有成竹、理直气壮。电灯熄灭之后,我点燃蜡烛。暖气一点点变凉,燃烧的蜡烛,是一轮火热的太阳。

我一次次提醒自己:“提干了提干了”。我又不断反问:“真的吗真的吗?”

我为命运的彻底改变而万分侥幸,这种状态能持续多久,就让它持续多久好了。

我和到机关帮忙时一样,四点钟起床爬山,下山后正好机关出操。

出操回来,我和在连队一样整理内务,打扫宿舍楼内外卫生。

仇科长说:“你先适应一下环境,休假过年,抓紧时间解决个人问题。”

中国女排的崛起和拼搏精神,全国人民受到极大鼓舞,各行各业都在学习女排精神,海岛也掀起了“排球热”。守备区为每个连队配发排球,连队的操场变成排球场,都有两伙官兵对垒。和跌扑腾跃扣杀吊挑的女排姑娘不一样的是,他们大多一个人发球,其余的人和木头桩子一样站立不动。他们的球技太差,能发过网的球、发到对方界内的球,比立姿射击命中十环都难。能发到对方界内还能被接住的球,只是歪打正着。能把对方的球接住再翻扣,更是凤毛麟角。

一场球结束,有的人连球都没碰着。有的战士跑回营房穿了皮大衣回来,还没串位。但是,官兵们乐此不疲兴趣盎然,戏称这种比赛叫“站球”。

政治部发现这一情况,及时抽调各连队排球骨干,进行短期培训,回去担任教练,彻底解决了“有球不会打”的问题。我抓住这一线索,及时采写新闻稿《黄海前哨某岛掀起排球热》,稿子发出去,很快被军报采用。仇科长高兴地说:“这篇稿子是你提干后的开门红,提前放了一挂震耳欲聋的鞭炮。”我要求春节期间在政治部值班,赵主任和仇科长已经提前做好安排,让我马上休假。

我到后勤仓库领出干部服,到财务科领回四百多元钱补发工资,这才给父亲、姐姐写信报告喜讯,春节休假。晚上,我到照相馆照了提干后的第一张照片。

腊月十五那天,我身穿崭新的干部服、皮鞋。放映员到船上接片子,帮我把大米、白面、豆油,还有鱼虾等搬上小驳船,再搬上“老牛船”。父亲接到我的信得知我已经提干,含泪念给妈妈和爷爷奶奶听。他明明知道接不到我,每天都煞有其事地赶了牛车,到永宁汽车站接站,不到天黑不回去。

那天,他接了我一天没接到,晚上赶车回去。那天,我坐最后一班加车,很晚才到永宁。父亲赶着牛车在前面走,我扛着一百多斤重的东西在后面追赶。

只要老牛慢走几步,我快走几步,就追上了。我从早到晚上船下船上车下车,除了早饭一碗粥和一个馒头,再没吃一口东西没喝一口水,早已经精疲力竭。

闲了一天的老牛像备耕往山上送粪,卸完最后一车粪,快步如飞,赶紧回去吃料喝水。我使出浑身解数,在后面拼命追赶。到了盐场东边子,我已经追到了父亲身后。我只要轻轻地呼唤一声“爹,我回来了”,他就能听见。

看着父亲佝偻的背影,老牛拖沓的脚步,我实在不忍心惊扰他们。我把东西放在牛车上,也是放在父亲的身上。老牛不会自责,父亲会捶胸顿足。

父亲到家刚卸完车进屋,我把东西放到街上,足足等了半个钟头,不想让他知道我跟在他身后,我消了汗,浑身没有一点儿力气,连一砣冻鲅鱼都搬不动了。我仍把东西搬到院子里家门口,这才装作很轻松的样子,从门外进来。

我进到屋里,先给父亲敬了个标准的军礼。父亲端端正正地戴好帽子,也郑重地给我还礼。这是我长这么大,我们父子之间相互给予的最高礼节。

妈妈问:“你是怎么回来的?你爹天天去接你,都没接着。”我说:“我搭战友的方便车回来。”只要我提干穿上四个兜的军装回来,什么都不重要了。

这些年来,父母所承受的,半点都不比我轻松,他们也卸下了千斤重担。

小西山许多家买了“白天鹅”牌收音机,电池脱销。邻居王振礼三叔到家里借电池,家里没有多余的电池。春节听不上收音机,很让三叔失望。

我到他家一看,“小天鹅”是一台交、直流两用收音机。三叔以为电源线是一截多余的东西,剪断栓了鸡窝门。我把电源线接好缠上胶布,插到插座上,收音机“哇”地响了。三叔全家人兴高采烈,以为奇迹发生,赶紧到别人家告诉这个秘密。我口袋里装着理发推子,谁到我家我到谁家,随时随地都能理发。

腊月二十三过小年,郝振东大爷和郝文贵来家里看望我。我们一边唠嗑,我一边给为他们父子俩理发。大爷小尖脸尖下巴,小棘皮脸上仍生着浓密的络腮胡子,和我小时候的印象没有任何改变。他很配合地将脑袋上仰撅起小金嘴,惬意而沉醉。理完了脑袋,我再用两根手指轻轻托着他的小下巴,把胡子理干净,他的一张小脸又减少了一半。我当兵之前,都这样给他理完发,顺便理胡子。

他的感谢方式,永远是对我灿然一笑,五官顿时被满脸皱纹淹没。

别小瞧这张小尖脸小尖下巴小金嘴,能把高粱面疙瘩汤里的咸盐豆子嚼得“嘎嘣嘎巴”响,能一天去车家河子跑两个来回挑回两担水淋淋的“拉锅沿”虾皮,晚上还浇半宿芸豆,是远近有名的“小铁人”。如果我吃上“商品粮”,符合丫蛋的标准,爷爷和尿罐子做成大媒,我和丫蛋结婚,他就是我的岳父大人了。

郝文贵痛心疾首地告诉我:“自从董云太不看树了,大队让你家大叔看树,山上的树快被人偷光了。你家大叔是老好人,不敢得罪人。”

郝振东大爷也说:“这样下去,你爹是要犯罪的。”

父亲仍沉浸在儿子当了军官的兴奋之中,笑眯眯地接受他们谴责。

他们义愤填膺:“再抓住偷树贼,送到大队杀鸡给猴看,蹲笆篱子!”

把他们父子送走之后,我说:“爹,晚上我和你到山上抓偷树贼。”他为难地说:“你别以为那么好抓,要是好抓我早抓了。”我说:“你当年抓了那么多坏人破获那么多案件。”父亲也感慨地说:“大队几十年栽了那么多树,都伐光了。”我说:“这几天我一定要抓住偷树的,给郝振东大爷父子俩看看。”父亲说:“你要是能抓到偷树的,这个兵就没白当,干也没白提。”

晚上我做好准备,到山上去抓偷树贼。我分析,晚上七点钟之后出月亮,偷树贼会在月亮升起之前行动,踩点不会太远。屯后大树林子,是偷树贼的首选。弟弟和大堂弟自告奋勇,要和我一起行动。我赤手空拳,他俩带了棒子和砍刀。我带他俩在黑暗中神不知鬼不觉出了家门,拐到房后直插屯北大树林子。

没走多远,前面传来“咚咚”声和“咔咔”的断裂声。偷树贼已经把树锯倒,正用斧子剁树头。两个弟弟吓得浑身哆嗦:“大哥,把他们吓跑吧……”

我让他们站在原地别动,一个人迅速向前摸去。两个偷树贼已经将树头卸掉,一头一个费劲地扛起树身。他们刚要起步,我已经来到身后。我轻轻拍了拍后面那个人的肩膀,悄声说:“你是谁啊?”两个贼吓得丧魂落魄,“啊”地一声嚎叫,扔下树就跑。前面的人跌跌撞撞绊了几个跟头,成功逃脱。我根本没追。

后面那个人一动不动,老老实实地站着。这个人是谁呢?我说:“我是太锋,回来休假,既然树被锯倒长不上了,你俩扛走吧,别绊倒了。”

那人仍一动不动,也不吱声。我掏出钢笔手电筒,照了照那个人的脸。天哪!那张小尖脸小下巴,布满密匝匝胡茬的小棘皮脸,白天被我理的干干净净,正对我笑得灿然,不是郝振东大爷又是谁?逃跑的人,不是郝文贵还是谁?

我悄声说:“大爷,你喊大哥回来,把树扛回去吧,照着道。”我把钢笔手电筒塞到他手里,转身回去。我走出树趟子,叫上两个弟弟回家。他们战战兢兢地问:“大哥,抓没抓到?”我说:“没抓到,跑了。”我告诉父亲,抓到了郝振东大爷和郝文贵。父亲说:“谁偷树还能偷过你爷爷?抓贼容易放贼难。”

我去赶集,在永宁街上遇见郝振东大爷。他一偏腿下了自行车,支住自行车,小跑着过来和我热烈地握手。没等我说话,他惊喜地问:“太锋,回来过年了?听说留队了?”我说:“大爷,我回来好几天了,留队了。”

他家大娘送来三十个鸡蛋,还有那支钢笔手电筒。

在这之前,我一直没敢名正言顺地开过老叔的“老洋炮”。我提干回家,如同“高级炮校”毕业,这才有资格动一下他的武器。我拿起这杆曾经杀害无数小鸟小兽的古老前膛枪,比第一次摸到六三式自动步枪还激动。老叔给我拿来药葫芦和枪砂,亲自为我装枪,去西山砬子打鸽子。我掰开机头压好“炮子”,“轰隆”一声,朝天上放了响空枪。除夕那天,我和弟弟、妹妹在在院子里放小鞭,唤起了童年的记忆。人生百年只是一瞬间,我们又减少了一个“之一”。

父亲预感今年能有事,特意做了黄酒。大年三十中午,他把留给我的十斤头淋好酒拿出来,说:“黄酒比白酒有后劲,你只能只喝二两。”

我早把酒量练出来了,一顿把十斤黄酒全喝了,还没醉。

除夕夜吃完饺子,全家坐在炕头上守夜,等待“发纸”。

不到八点,突然,东南方向电光闪烁,董云太家提前点燃鞭炮“发纸”。

如同一场战役提前打响了第一枪,紧接着,全屯各个方向电光闪烁,“劈劈啪啪”的鞭炮声此起彼伏。一束束魔术弹是一把把彩色扫帚和火箭炮,射向漆黑的夜空。到了白热化,分不清谁家燃放鞭炮,整个小西山响成了一锅粥。

我家时间由我掌控,在十一点五十五分点燃鞭炮辞旧,鞭炮响过十二点迎新。零点的钟声才是辞旧迎新。如今我成了“人物”,在家里说话一言九鼎。

小叔家也稳如泰山,我们家不动,他家和老叔家都不动。

小叔东院的郝振东和郝振清哥俩住东西屋,一张供桌上供着同一个祖宗。郝文章家处处争先,上供的馒头比郝文贵家大。爷俩白天忙了一下午,把三根竹竿接到一起,创造了全小西山之最,高高地竖在自己家窗下。郝文章父子俩将“发纸”权完全垄断,不让对面屋插手。郝振东家父子和几个未嫁的闺女站在一边,成了看客。郝振清父子想让鞭炮在高高的灯笼杆子顶端爆响,与众不同一鸣冲天。郝文章把几挂鞭炮接在一起,点燃刚划到半腰,杆子不承重负弯了下来,一大堆鞭炮也掉了下来,把猪圈炸的天翻地覆,吓得两头克朗猪满圈乱跑乱撞。

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火药味儿,人们出来拜年,街上已经有人等候了。我下令“发纸”,否则本家本当没法来家里拜年。院子里燃烧一堆劈柴,篝火熊熊。父亲站在猪圈墙边,用竿子挑起一挂鞭炮。我点燃后,跑到家门口。震耳欲聋的鞭炮响起来,盖住了四面八方的鞭炮声,鲜红的纸屑在院子里铺满一层。

遥远的天际电光闪烁。小西山、大西山、盐场、沙包子、河南岸的谢屯,远到西杨,东到陈屯、杨树房、永宁、复县、大连、广鹿守备区、大长山要塞区,老姜太太家,赵明家、老尹家,辽宁省、全中国,都在这个时间燃放鞭炮。

整个华夏大地,都铺着一层鲜红的纸屑,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火药味儿。

渐渐,四面八方一片寂静,人们在黑暗中相互拜年、祝福。先是家里的晚辈向长辈磕头拜年,然后再去本家本当家里拜年。我随董云照四叔、董永华小叔、发子、江子、二富子到本家本当拜年。半路上,我们遇到董云孔、董云平、董云顺,在前街转了几条街,然后回家睡觉。半夜,屯子里静静地没有半点声音。

农村文化生活太少。过年除了杀猪、蒸年糕、做豆腐、吃饺子,“发纸”,老人们有机会唠嗑,中年人、年轻人聚在一起赌博,只有孩子们尽情玩耍。

大年初一,宫殿皇如约来家里串门。他始终不拿正眼看我,只字不提去年大年三十的约定。他喝了三杯酒,不屑一顾看了我一眼:“枪带回来了吗?”

我说:“带了。”拿起炕上的笤帚疙瘩对准他。他脸白了,说:“混了五、六年混个排杈子,还觉得挺美的。等你提到营职家属随军,早老苗子了。”

我说:“我找个当兵的,不用随军。”他一撇嘴:“你领回家了吗?”

我口袋里有张海军女兵照片,叫“刘小丫”,提干之前谁给我介绍的。在我眼里,陆军才是正规军,找媳妇也得找陆军。我把照片掏出来给他。

他拿过照片认真端详之后,这才认真打量我,仿佛刚刚认识:“你小子行啊!别看大叔说话不好听,实际上是用激将法激你,怕你复员回家下不来台,无颜见江东父老啊。你现在提干了,穿四个兜回来,大叔终于放心了,”扭头往窗外漆黑的天空上努力寻找,“大叔顶着太阳说话,你没提干,大叔睡不着觉啊……你这个干提得容易吗?得遭多少罪呀!你爹你妈不心疼,大叔心疼啊……”

他泪流满面哽住,我心里一热。

正月初三那天,姐姐和姐夫带孩子“回门子”。

我成了众星捧月的焦点,姐夫谦恭地和我喝酒,请教这样那样的问题。他最高兴的事,是用一套旧罩衣,成功地换走了我身上的新罩衣。父母不高兴,我说:“军装没有新旧,我还像个老干部呢。”我在家里呆不住,挑了帘子筢子到山上搂了几天草,给爷爷奶奶烧炕。那天晚上做梦,小哥哥和我告别,说:“弟弟,你提干了,哥哥放心了,哥哥走了。”从此后,太阳少了一道耀眼的光芒。

每年正月,“母狗子叔叔”都东家走西家串,讲述他当盲流的经历和奇闻异事,今年没出来。爷爷不干活就脑病,“母狗子叔叔”不当盲流也闹病。

腊月间,他找奶奶拔火罐子。我带了两瓶酒,去前街看望他。我一进院,闻到一股奇特的焦香味儿。从他家猫洞子里,淌出一条长长的乳白色膏状物质,在院子中间积蓄凝固。我推门不开喊他不答应,顿时有了不祥之兆。

我拨开顶门棍,进去一看,眼前的一幕让我毛骨悚然!“母狗子叔叔”身子只剩下前后两截,中间一截被火盆里的火炭烧成了碳状物。除夕晚上,他一个人守着火盆烤火,就着白菜帮子蘸大酱喝酒。他喝醉之后伏在火盆上,身子中间被火炭熔炼烧焦。他孤身一人,屯中出钱为他买了棺材,出殡入土为安。

我归队那天,身后追随一道乳白膏质物,“母狗子叔叔”絮絮叨叨:小小子你走出了小西山,我什么时候走出小西山?小西山什么时候走出小西山?

(第四部完)

2025年9月16日星期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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